第30章 途遇灾民

虽是正月时节，但寒风依旧凛冽刺骨，道路两旁的树木枯黄萧瑟，没有一点生机。呜咽的风裹挟着寒意汹涌袭来。当此时，穆宁率领德州卫军队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已经行进了四百多里路，中途只短暂的停留了几个时辰便有匆匆行军了。

吴述白拍马上前，与穆宁的坐骑始终落后一个身位，满脸倦意地向穆宁禀道：“大人，军队已长途行军两日了，现在着实有些人困马乏了，属下恳求大人暂时扎营安歇，待士兵回复元气时候，再出发不迟。”吴千户言辞恳切，如果不是到了万般无奈的地步，他是决计不会为此向穆宁请命的。穆宁看了一眼随行的疲惫不堪的士兵，高声道：“众将士听令，此时已行军四百多里，离保定府只剩一百多里路程，但军士现已疲乏，再行二十里，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听穆宁这样说，早已人困马乏的德州卫士兵欢欣鼓舞，一下子有了动力，不由地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早些安营休息。

行了十多里路途，突然军队停了下来，穆宁坐阵中军，听得前面一片喧哗，心里充满疑窦，一夹马肚上前去查看情况。穆宁骑马来到队伍前面，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漫山遍野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饥民，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挤着人，连成一片人海，这些饥民眼神空洞洞的，似乎像没了灵魂的躯壳，眼袋下垂，扫视着地下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完全没有将穆宁和率领的德州卫部队看在眼里，只是一直向前走着，时不时有人因为饥饿或病痛摔倒在地，但身后的人冷眼旁观，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前行。

柳书生和段正风同乘一匹马，柳书生不会骑马，穆宁又不愿和他同乘一匹马，因此他只得厚着脸皮和段正风挤在一起。段正风平日里冷冷的，对人总是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所以很少有人与段正风亲近，见了段正风都是绕道走，偏偏柳书生对上了段正风的眼，对于柳书生的请求也就低头答应了。两个大男人同乘一匹马，让人看了不由得浮想联翩。

柳书生看着从身边穿行而过的饥民，闻到那身上散发的溲味和臭味，着急用手帕掩住了口鼻，满是嫌弃地瞧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穆宁与吴述白和江归时在这数十万的流民面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现在还是等饥民走过之后再出发吧，但是还是传令德州卫士兵做好防备，随时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德州卫军队后面的后勤车队也因为前面阻挡的人流停了下来，虽然车上都覆盖着黑布，但有一辆运粮车上的粮食袋因为刮到了树枝，粮食开始顺着缺口流了下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看见金灿灿的粮食，一路小跑撑起衣服去接粮食，运粮官正准备将这小孩驱赶出去。但此时人群中传来：“有粮食了，抢粮食呀！”

人群顿时变得骚动，都开始拼命涌现运粮车，运粮官兵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多的人流，防线一触即溃，无数饥民开始疯狂抢夺粮食，男女老少，都趴在粮车上，将粮食装进口袋活或者将衣服脱了来盛粮食，更有甚者，将身材弱小的人直接打倒，将他的粮食一齐抢走。为了争抢粮食，饥民大打出手，窄窄的驿道上满是饥民在械斗。

“啪。”的一声震响，抢粮的饥民都害怕的停下了手中的争抢，看着刚刚开火的手持鸟铳的穆宁，场面一度变得安静下来。

“有谁敢抢粮，就地正法。”穆宁厉声喝道。

德州卫前军和中军都纷纷赶到，将抢粮的饥民都通通包围起来。一时之间，饥民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没有粮食要饿死，一方面抢了粮食可能会丢了性命。有些抢到粮的饥民放下了背上背的、肩上扛的抢来的粮食，有些紧紧第抱着手中的救命粮，不肯放手，抓紧时间将生的粮食填进嘴里。

穆宁看着这样的情景，心中也有十万个不忍，但是如果将粮食都给你饥民，德州卫的军士该如何，大明的江山该如何。穆宁一挥手，下令驱散流民，吴江两千户得令后带领部队开始驱散流民。

突然一个农妇闯过阻拦，径直来到穆宁马下，“扑通”一声跪倒，双手合十，向穆宁苦苦求道：“大人，给条活路吧，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条生路吧。”这妇人将背后竹篓里的不足岁的孩子抱在怀里，苦苦哀求道。

穆宁见这妇人的十个手指都满是针眼，不用说，肯定是这妇人为了让孩子吃到东西，便将自己的血给孩子喝，真可谓血浓于水，穆宁也被深深地打动了，解下鞍马上的干粮和水递了过去。

在这妇人的鼓舞下，无数的饥民都齐齐跪地请求宽恕，希望可以得到食物，穆宁对着饥民说道：“即日用军粮赈灾。”命令军队将粮食分发给饥民。吴述白和穆宁低语了几句话，但穆宁执意己见，哪怕让德州卫士兵和自己受饿，也不能对这些濒临绝境的饥民见死不救。

在派粮的时候，穆宁与饥民攀谈了起来。一干瘦如柴的老人满含着热泪，双手捧着珍贵的粮食，不小心掉下一粒，也急忙伏着身子将那一粒粮食蹑手蹑脚地捡了起来，轻轻地吹走那沾染上的尘土，哭着对穆宁说道：“官爷真的是大菩萨，真是大菩萨。”“人人都说闯王来了不纳粮，可现在不也都逃难了。”一个带着陕北腔的大汉说道。

“陕甘已被李闯占了，现下着大明朝的天快变了，到头来苦的只能是老百姓呀。”一个貌似有几分薄财的乡绅慨然说道，“观音土、野菜根、枯树皮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再这样下去，估计早晚得人吃人了。”穆宁疑惑道：“诸位从保定府而来，难道没从保定府得到赈济？”

“大人，您有所不知，现在保定府自从来了个大官，就下令紧闭着城门，不放饥民入城，让饥民在城外活活等死。”

“大人，您千万不能再往京师的方向去了？”一身着道袍的道士劝道。

“为何？”

“据说现在京师生了一种怪病，邪性得狠，无缘无故就得了病，过不了几日发热吐血，必死无疑，从做公的人泄漏出来的口风，京师已经病死二十万了，据说一天一万。你说邪不邪性。”众人都不以为然，认为这道士疯疯癫癫，满嘴胡话，不过是唬唬人罢了。但穆宁却听得胆战心惊，他知道这肯定是真话，只是不知这病有多歹毒，希望可以避开它。

德州卫兵士开始垒砌营帐，开火煮饭，为灾民施粥，一队队饥民秩序井然地排队领粥，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冲到施粥棚前面，嘴里嚷嚷道饿坏了，打粥的伙头军见这人可能真的饿坏了，把勺子趁到锅底，给他捞了满满一碗粥，这男子顾不上许多，伸手抓起来就吃，排队的饥民见了心想这是多久没吃上饱饭了，也不用吃的这么狼吞虎咽。

忽然，这披头散发的男子眼一直，碗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开始渗出血水。周围的人都簇拥上去，准备看看热闹。

“躲开，危险。”穆宁看着躺地不起的男子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