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有人说话。
许时年手肘碰了碰边上的贺易:“怎么还不走?”
贺易捏着手中的台词本,仍旧没能消化完刚才的来来往往,忽然有些颓丧。怎么感觉做配音演员的梦想离自己又遥远了一步呢?
还是虞忆文先回过味,大大方方地提着裙摆走过来:“走吧,我欠你一个解释,请你喝奶茶。”
让女生照扶,贺易有些不好意思,即便依旧满头问号,也只能收起东西跟着离开了。
牧祯转过身,本来想看看虞忆文的背影,却不期然地撞进了许时年的眼神里,心下蓦地一跳。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抱着手臂,很是专注地望着她。
牧祯不自主地挪开了点距离:“怎么了?”
“好奇你是怎么把那家伙撂到地上的啊。”他指了指自己,“我站在这儿,你也能办到吗?”
“……不能。”牧祯快速估了下他的身量,摇头,“我力气没你大,成功的要素是瞬间的爆发力和出其不意,现在两个都不具备。”
爆发力?
许时年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你的手没事吧?”
牧祯反射性地松松手腕,相比于刚才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但被他这么一看,她就把手腕往后藏了藏:“没事。”
“没事你藏什么?”他靠近一步,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臂,“我看看。”
“用不着。”牧祯很迅速地再次躲开,几乎是没过脑子地,就那么瞪了他一眼。
许时年被这眼神晃地呆了一下,有点惊喜,还有一些不明所以。
之前那次被瞪是因为他不怀好意的调戏,这次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关心了一下,怎么也被瞪了?
牧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胸口莫名涌上来一股没头没脑的情绪,理也理不清,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退却欲。
“两位。”近旁响起一声低低的男音,地上的万洲撑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他俩,“我还在呢。”
牧祯背脊一凛,忽然觉得那些堵塞的情绪更乱了,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往边上大大地跨了一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匆匆忙忙地交代一句,她也不等两人给什么回音,直接跑了。
“喂。”
头一次见到这姑娘那么反常,许时年反应慢了一拍,想要追上去时人已经跑远了。
“她好像不是很想跟你说话。”万洲看着影子最后消失的桃林深处,对他道。
许时年凉凉地斜他一眼:“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现在到底是谁比较逊?”
“自然是我逊。”万洲没想跟他较劲,反而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
这大概是让人拉他一把的意思,许时年直接没理。
“对帮了你的人这个态度,你还真是小肚鸡肠。”万洲收回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上沾了一些花瓣,他简单清理了一下,清理的时候很小心地把画叠了起来,避免弄脏了。
“这张画能送给我吗?”理完了,他抬头,问的却是不相干的问题。
许时年打量了他一遍,确定他没事了,才挥挥手往牧祯离开的方向走:“那你可要收好了,这画以后没准能值大钱呢。”
……
……
虞忆文没有详细给贺易解释什么,贺易也拒绝接受她的奶茶请客。
“要不,咱们这个游戏就到这儿吧?”他想了很久,做了一个决定,“虽然不知道你参加这个活动是为了什么,我本来只是来陪师兄凑个数的,知道对方是你之后就想着是不是能从你身上学到点什么……感觉早就已经偏离活动的初衷了。”
有点意外他会那么说,但到底心有愧疚,虞忆文没能有异议地点点头:“好。你以后想要交流台词的话,还可以再来找我的。”
“多谢了。”贺易回了她一个抱拳做致意,又告了句别,然后径自离去。
虞忆文站着没动,直到他的身影没入人海,才抬起头,望向湛蓝无垠的天空。
许久,泪光闪烁。
……
……
从救春天的地方出去其实并没有固定的路走,许时年大致估摸着牧祯会走的方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她方才的态度。
以为追上人是不可能了,谁知他一走出桃林,就见到那姑娘一脸冷面地看着他。
他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牧祯轻轻抿了一下唇:“本来是要走的。”
“嗯?”
本来是要走的,但担心就这么走了,晚上又要睡不着,所以她又回来了。
钱医生说谁让她烦了,就去找谁拎清楚,大不了打一顿。
万洲的行为惹她烦了,她出了一次手,确实换来一阵神清气爽。那么现在呢,要重新复刻一次吗?
她看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颀长身影,不自主地撇开了眼。
撂不撂得倒另说,她好像,有点下不去手。
半晌,她叹了口气:“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
“嗯?”没搞清楚她情况的许时年停住脚步,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天我跟你说万洲来委托我帮他办件事,其实是我跟他达成了一场交易。”
“……”
“他要我帮他一个忙,报酬是他会帮我摆脱你。”
“……”
“我现在才知道,这不过是他设好的局,表面上是帮我,其实是帮他自己。他知道虞忆文经常中午来这里,所以……”
“等等等等!”眼见着重点要被扯远,许时年蓦地抬起手打断她,“那家伙跟虞忆文那点破事儿我一点都不关心,你跟万洲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不那么确信地重复了一遍:“什么叫摆脱我?”
摆脱两个字在他听来真是膈应极了。
“就是……”牧祯又抿抿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从未有过的心情。
一方面,她确实很想回到半月前清清爽爽、没有繁杂情绪纠缠的平淡日常之中;另一方面,就像钱医生所说的那样,她对冥冥之中的某些东西,又抱着无论如何都抗拒不了的期许。
所以提到“摆脱”这两个字,她也觉得很膈应。
“原来我这么惹你讨厌么?”见她罕见的支支吾吾,许时年压了一下嘴角,语气突然变得很淡,“讨厌到不主动告诉我,反而借别人之手来摆脱?”
“……”
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牧祯猛地怔了一下,对上他那双蒙上了雾气的眸子,忽然间地慌乱:“不是的,不是那么回事儿。”
怕被误解,她咬字很重地重复了一遍:“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是么?”瞟了一眼她紧紧握起的拳头,许时年眸光流转,笑,“那你是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