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带上我吧。”映秀说。“回去不一定是什么样子,我不了解情况,你的身契也不在我身上,也要外祖父外祖母同意才行。”“炀儿,就让映秀和你一起吧”江陆氏缓缓进门,看着两个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样子。“让映秀陪着你,我也放心些。这么多年,她我是信得过的。”说完转身扶这映秀“好孩子,这么多年炀儿也亏的你照顾,我都记在心里。你陪她去我很放心。一切拜托了。”映秀一下子就跪下了,“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家里没钱,当初本来是要当死契的,夫人心善,不忍我父母与我分离,给足了银子签了身契,应允我时常回家探望,还应允我成年归家,父母身子康健,弟弟妹妹也平安长大。映秀哪里还敢承老夫人的谢,映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江陆氏继续说到“你不用过于担心,你虽然不是你母亲养大的,可是你母亲疼你你是知道的,几次三番寻了由头来看你,你怎么也是他们家亲血脉,你父亲只你一女。定不会委屈你,你只管回去好好住着,养好身体。有什么事还能回来和你外祖母说说。也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外祖母!”“我知道。”“炀儿舍不得你。”“炀儿,你记住这些年你的书不能白读,你要明理,读经可以静心也教人放下心中的执念。你要悟得。”“是。”硬是强忍着没哭,我歪了歪嘴。努力的放空自己,不想让外祖母也放心不下。“至于身契…”我想了想“映秀的身契还是应该外祖母留着,映秀他日归家还是该从江家,而不是吴家。”外祖母想了想了,微笑道“是的了,如今果真大了,思虑周全,好了收拾好东西,明个你母亲就带你回家了。你要记住,旁的不要紧,你身子打小就不好,多多照顾身子,虽然没人看着你,你也不可贪睡,记得每日练习不可荒废。”“是。”本以为外祖母要叮嘱些礼仪周到,外祖母却只说身子的要紧之类的话。是了,以后的日子,礼仪周到不周到的,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哪有身子要紧。
外祖母走了以后,我就躺在床上发愣,想着不知道哪个没怎么谋过面父亲,样子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也是了多年未见,自幼分离,自然记不清了。翻来覆去的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母亲就带着辆马车来接我,“炀儿,快来拜别外祖父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在上,炀儿今日归家,日后不在膝下承欢,愿二老福寿康健,喜顺安宁。”外祖父外祖母起身扶起我,“炀儿,希望你日后好好孝顺父母和祖母,严于律己。学堂还是要去的,到时候外祖父可要考你,看你是不是偷懒了。”闻言笑了几句。“是,炀儿记住了”
母亲拉着我拜别后,共乘马车就去了吴家。路程不算太远,母亲在路上也嘱咐我“你父亲见你必定欢喜的。你读了些书,也明理,听话些你父亲和你祖母会喜欢你。”我笑笑点了点头,拉着映秀的手不松。映秀微微用力,我偷偷看了看她,看见她不太自然的表情,我偷偷摇摇头。错开目光,生怕母亲看见。吴家,这前景如何,真的是看不透了。
一会儿,马车就停了,“到了,下车吧,炀儿。”我随母亲下车,看着这小房子。也是了,外祖父开的学堂,自然是要大些的。听母亲说的家里没有什么收入,平时父亲抄点书什么的,帮几个铺面做点账,赚的银子还不够他自己花。这宅子是很早年吴家留下来的,平日开支也不知道母亲怎么解决的。轻轻吸了口气,心里想着,颜回箪食瓢饮,身居陋巷不改其乐,我有瓦遮头有什么可抱怨的。想想了,随母亲进了吴家门。门口的母亲身边的刘嬷嬷说着,“姑娘回来了。”我笑着应了一下。堂内一会儿就进来了吴家的老太太,“怎的这会儿才回来啊。”拖长的腔调,听着甚是乏力。没等母亲提醒我,我就起身拜见。“孙女见过祖母。”“哦,你回来了。起身吧。”望了我一眼,“几年不见,这么大了,个子也高了不少,你倒是长得像你父亲。”说到这里,语气到是轻松了不少。我听着她的言语,感觉并没有母亲说的那么热络,心里闷闷的。“行了,把头抬起来吧,别拿着那些酸规矩,小家子气。”“是。”我抬头看着她,倒是觉得奇怪,这屋子不大,四方的院落罢了,祖母居然穿着一身不相符缎面的外衬,一身的气度居然不像这小宅院的人,不过这难以遮掩的沧桑。
“你的名字的yang是哪个字”“回祖母,观天火之炎炀兮,听大壑之波声。这个炀字。”祖母缓缓说到“炀属火,炙烤热络,再美好的东西也抵不过毁之一炬。这个字不好。”顿了顿又说,“你命格本就属水,水火不容,换个字吧。”我想了想,“请祖母赐个字吧。”祖母看了看我,闭着眼睛想了想,“漾,川既漾而济深。凡事没有什么顺风顺水的,江河静时只看得见涟漪,虽然遇见狂风也能乱起滔天巨浪,但是终究会平稳下来的继续奔流前进。懂吗?”心里竟是突然平静下来了,“是孙女明白。谢祖母一番苦心。”善法妙缘,因缘际遇的很难说,无论什么事,总是有个结局的,肉身凡胎的,尘归尘土归土罢了,“母亲,儿子给您请安来了。”我闻声看去,哦,这就是我那个父亲。“行了,起来吧。”祖母言语间不甚亲近,却又说不出的感情含在里头。“漾儿,快来见过你父亲。”“漾儿见过父亲。”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起来吧。”一抬头看见那张不知笑了还是没笑的脸,眼圈乌青,只是俯身行礼就闻见了淡淡的酒气。我起身便站在一旁。“我刚给这个孩子改了个名…”听着祖母与我那父亲交谈起来,母亲微笑着也不失礼数,我此刻站着全然像个外人,脑袋放空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这就是我父亲了。也是如外祖父舅舅一样的,文人装饰,蓄着长髯,靛色的布衣像是洗了褪色一般,说不上整洁,颇有些外祖父描述李太白的样子,傲气像个七八分,这形也像个五六分了。“漾儿,如今回了家了,今后要学学我吴家的家风。”我闻声急忙应和,向父亲看过去。“我也是少年得志,早早考得了秀才,你虽在江家长大,听闻也是识得几个字的。”“是”“多读些书好,别将来许配人家,笑话我吴家女儿腹无点墨。你虽是女子,也要通晓些诗文的,明白吗。”“是,女儿明白。”“行了行了,”祖母发话道,“已经回了几个时辰了,为这等你,都要误了中饭了,让漾儿下去收拾下行李包裹什么的,准备开饭吧。”“是,母亲说的是。”转脸对我说到,“那你就先下去吧。”“是,漾儿先告退。”母亲拉着我去了西边的厢房住着,“以后你就在这里吧。”看得出母亲是整理用心的,“这是你小时候爱玩的木偶,你舅舅在外听说你出生特地买来送给你做满月礼的。”我看着那套木偶,刻着十二生肖,样子精巧,打磨的细致,打磨的很精致。“母亲,如今我回来了,你也不用跑来跑去,该是女儿孝敬您的时候了。”母亲没有多话,一把抱住我,我突然觉得,母亲和外祖母的怀抱那样相像,却又多一些熟悉的味道。用过饭后,映秀和我收拾打点着带来的东西,安置后就歇息下了,“姑娘,我有个问题。”“怎么了?”我看着映秀一脸疑问,“今天听老夫人的意思是,姑娘命中带水,为何之前的名字却是炀字旺火呢?”映秀实在是问倒我了,今日我才方知我命属水一事更不要说起名的问题。“这,我也不知。”映秀吐了吐舌头。我躺在床上心想白天祖母那番话,越想越觉得漾这个字也是极妙了,漾,多指水中波纹,平静时泛起小小涟漪。按祖母今日却取其广阔悠长之意。须知这涟漪也是大江大河的一部分,虽不显眼却也能骤变为滔天巨浪。“人生无常,看的开,不过也就如大江大河一般滚滚而来,滚滚而去。”“姑娘,莫不是佛经读的多了,小小年纪就感慨人生了不是。”“那映秀觉得呢,这人生不就如此吗?”映秀想了想,“人生这会子奴婢可不知道,要过了才知道,奴婢还小。”我笑了笑,“你说你不懂,你却最懂。”映秀摸了摸头,不知何意。
过了三日,我便又早早的请安,带着映秀去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