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塔尼亚好笑地叹了口气。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邓肯忍不住有些感慨:“效率真高。”
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别的感想也并无意义。些许倦意一扫而空,留下的唯有劫后余生的亲幸。
“幸亏我们效率不算高,不然就直接被将死了。”
“他们这就找到你身上了吗?一天都不到。”
“因为有指纹,所以他们会明确的朝着这个方向行动。”
倒也没错,所以邓肯也不有一样的感慨,幸亏他们的效率不算太高。也就是有邓肯真实指纹的假身份还没有呈交上去。
虽然这只是侥幸的幸运,迟早要出问题的。无非是用一层纸的铠甲挡子弹,与对折的纸挡子弹之间的差别而已。
“也就是说短期内没法把那个假身份交上去了?”
“没错。会很危险,一旦被联系起来你就暴露了。”
谢塔尼亚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很危险,什么时候才能安全些?”
“如果这个案件一直悬而未觉,就安全不下来。毕竟谁心血来潮拿指纹重新去比对一下,不出一秒钟,一切就结束了。”
他明白谢塔尼亚的意思。如果这个案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结,比如一个酗酒的警察误射,或者强盗以黑市购买的枪支抢劫等等,只要有个合情合理,能够被人所接受的结论,那么案件本身就会被迅速扫进故纸堆,指纹也就不会剩下任何意义。
但如果悬而未决的话……就总会有人记住这些事?
“指纹是手枪上的?”
“对。”
房间角落的座钟上秒针一抖一抖地向前进,这个说法乍听上去问题不大,但深究起来很不对劲:“我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但手枪的管理这么松懈吗?”
谢塔尼亚表情微妙的开口:“如果是在安全部,发生这种事的可能不大。但警察局就难说,真正的红线只有一个——不能让嫌疑人碰到武器,这属于最严重的渎职,只要触犯了,降个一官半职再正常不过。”
原来如此。
所以谢塔尼亚才会这么要挟科尔,当时,无论科尔的身份到底如何,只要这件事暴露,他那边就很危险。尽管他当时可以辩解说是谢塔尼亚刻意构陷他,诬赖他。但是在强烈的引导和刺激下,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去往那个方向思考。
他想明白发生什么,肯定是之后的事,在此之前,只要提起邓肯抢走他的枪,就是在自己的坟墓上钉钉子。
细节在他眼前变得更加清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的确,也有可能是一个人在背后看着,然后在其中做手脚,然后诬陷我。”
“那么,你去调查吧。”
感觉自己像是听错了。
“什么?”
“你去调查,到底是谁干的吧。”
邓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期待着从谢塔尼亚的脸上看出这句话里有多少是玩笑,不过很可惜,她的表情很认真。至像是今天说的所有话中最认真的一句。
“真去调查?”
“有斯诺在的话,不会有任何的安全问题……就这方面的保护而言,他是最重要的,最有用的人,昨天因为不是特别确定,所以我还没跟你说,但晚上我跟他谈了谈,他同意这几天待在这边来保护你了。”
这句话唤起了强烈的不真实感。邓肯皱皱眉头,他不介意谢塔尼亚包办大部分情况,但算计到这种程度反而显得有些捉摸不透。
而且,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大摇大摆的调查。
“真的吗?”
“放轻松,别这么严肃。”谢塔尼亚轻声宽慰着,“我能使用的方法不多,斯诺是我能打出的最有力的底牌——我晚上才有时间去说服他了,在此之前我不敢冒险。只要他在,即使在这边暴露了个彻彻底底,你也有机会全身而退——就是我可能完蛋罢了。”
他想要说话,但声音卡在喉头,没有发出来。这句话的语气沉甸甸的,让人非常不快。
“而且,没那么有风险,和你在审讯室你做的事情一样,观察,思考,判断,你很快就会明白自己的角色。”
“很多事情我自己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她微微苦笑着,“而且我能敞开谈的东西实在不多,解释起来需要的时间太多,而我现在没多少时间。斯诺应该会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至少比莉贝尔靠谱。我想你从他那边套出必要的信息也不困难。”
“他到底是谁?”
谢塔尼亚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整个帝都危险度最高的四人之一——以安全部的标准来评定。”
危险程度最高,这个说明实在是不怎么让人放心。
“你确定我和他待在一起足够安全吗?如果这么危险,没有性格问题吗?”
过了好一会,谢塔尼亚才对邓肯的最后一句话起了反应:“我有时候都会忘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我的下属。果然不能忘记,好吧,简单来说,在安全局内部,危险度不是字面意义上有多么危险。他的性格也是我见过的很好相处的人,谦逊,诚恳,恪尽职守,就是稍微有些死脑筋。”
“那危险度最高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用的魔法最危险。”
她抬起头,看着窗户:“我应该说过,安全局有百分之一的线人,在曼钮尔内,我们对三分之一的人有所记录。不同的人都按照不同的危险程度分级,我觉得,我自己的危险程度评级应该相当平均,在安全局内也是平均等级——与我的地位和年龄相符。”
就凭这句话的口气,邓肯也敢断定,这种结果也是她有意控制的结果。
按照邓肯的标准,谢塔尼亚保不齐也是个高危。
“危险程度越高,并不代表着破坏力越强,越是现成的危险分子。这个度量代表代表着越不可控,越是潜在的危险分子。所以一个孜孜不倦的反社会麻瓜比一个难以捉摸的魔法使安全许多。”
“但你又说他的性格很好……”
“他的危险程度来自他的能力——安全部完全无法针对他的能力进行布控和预防。”
邓肯有些信服,但又不敢完全相信。以谢塔尼亚之前渲染出来的信息密集程度,即使无法正面攻破,单是布控都不做到吗?
不太可能。
“但也不至于举白旗吧?如果没法控制的话,那就杀掉……”
“我们不干那种事。我们监控,我们评估,我们追踪,但我们不会行动,不会干湿货。再加上,他也很少明面上做出什么违法的事,帮了安全局不少忙,也有很多人跟他关系不错,主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据档案记录,对这些人,安全部历来都是拉拢为主。而他在安全部内也有几个朋友。”
毫无疑问,谢塔尼亚就是他在安全部的内的朋友之一。
“所以他会来帮忙?”
“对。如果真的有什么完全无法控制的局面,他把你送走就好……”说到这里,谢塔尼亚沉默下去,无法释怀地看着邓肯,“虽然我不怎么想象的出来,会有什么你无法控制的局面。”
过分抬高自己了。
而过高的期盼只会让人失望。
“我会尽量不让你失望的。但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除此之外,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和你昨天做的一样就行。我想想怎么让你开头。他们找我来对指纹之后,我就直接过来了,详细的我叫斯诺去打听了,他过会再来。简单来说,一个冲锋队的成员昨天在铁塔——就是那座高塔附近被枪击了。手枪留在了现场,别的你最好去自己调查。”
“我不觉得我能得到结果。”邓肯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这个说法不够确切,“或者说,我不觉得我能拿出什么让人信服的,有意义的结果。”
“没有问题。”
“当真?”
“当真。”
这段话一下子让他反应过来谢塔尼亚是什么意思。自己完完全全没有必要推辞。
“我明白了,我会按部就班的开始调查,比如去走访现场的其他人啊,去警察局里搜集一下资料啊。不过我没有官方的身份,可能需要斯诺帮我代理一下。”
谢塔尼亚听到他的这句话,忍不住露出微笑:“对,没问题。就这么做,但你要记住,这些调查必须你主导,你负责。因为他虽然性格很好,但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他还是太困难了。”
“那我继续住在……”
“你晚上还会住在这里,但等斯诺过来了,你们就先去调查,不然一切无法进行。”
他开始思考起详细的做法,现在去警察局似乎太早了点,不一定能起到什么用,还是先去犯罪现场附近看看,或许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谢塔尼亚对这个结果满意的点头:“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调整调整心态,把谢塔尼亚的说法从头到尾理一遍,抓住最后一点疑惑:“所以你昨天准备把斯诺叫来的时候就把这个都想好了?要我出去?”
“不至于。我本来想着你这边躲上几天,唔……总之我把斯诺叫过来是出于很多理由的。包括你一个人待着也太无聊了,需要找个人谈话……莉贝尔总的来说,不算很好相处。”
“那时候就……有问题了?”
“不至于,只不过昨天晚上我还真没想到你不得不出门。”
她轻轻叹气。
看来昨天没有猜错。
不过这也于事无补,邓肯想,自己要准备正式上场,拿好自己的剧本,演出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