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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手上的钥匙从指间滑落,手指微微地颤抖着,紧紧地握着拳头,好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弯腰捡起了钥匙。进了房间后,听到厨房传来伍兹的声音,尤恩含糊着答应了一声,坐下来时觉得浑身疲惫到极致,一点儿也动弹不了。三个月来,手这种无端地颤抖已经是第四次了,今天这次最严重,钥匙直接掉落。之前做了核磁共振,结果证明他的大脑神经一切正常,可是这不时出现的颤抖不停止,让人不胜烦扰。

餐桌上伍兹满眼放光,期待地看着尤恩,自从他决定要独自执掌厨房的大权以来,每次吃饭时都会用过度热切的目光盯着尤恩进食,等着夸奖。当然每次尤恩都会让他得偿所愿,听到后,他才会埋头进食,面带笑容,就恨不得长出根尾巴不停地摇晃,把自己的开心尽情地表达出来。今天尤恩照例夸赞了伍兹的手艺,只是心中有事情,实在没有胃口,勉强咽下了半碗饭,便推说自己身体累,躲回了房间。拿着核磁共振的影像照片仔细研究,每一个角度都检查到,和医生说的一样,自己的大脑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手为什么会不听自己大脑的指挥呢?

电话响了,听到那个特别设定的来电铃声,尤恩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耐烦的情绪:为什么要这么准时呢?电话那边还是温文尔雅的问候和邀请。并不奇怪,每隔三个月这位有钱的绅士都会准时打电话邀请尤恩去为自己的母亲问诊。尤恩不好直接推辞,只能答应,颇有点后悔自己当时过于草率的承诺。

搬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尤恩的本意是想让伍兹忘记过去的种种,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是为了躲开艾威斯那些人。尤恩对艾威斯的行踪掌握得十分清楚,他之前去公寓的时候,尤恩躲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而艾威斯在哈里森的家里干了什么,在衣柜里睡了几觉,尤恩了也知道,因为他早就在墙上照片的眼睛中和画框里安装了监视器。为了汉密尔顿的安全,尤恩没有告诉这位好朋友就换了电话号码,他知道艾威斯为了探听自己的下落肯定会去诊所那边打探,不过他并不担心艾威斯会对汉密尔顿的安全造成威胁。因为从本质上来讲,艾威斯只是一个军方的卧底,并不是一个杀手。

比起蓝氏兄弟对命令无差别的超强的执行力来讲,艾威斯多少有些被动,但是无论显得有多被动,有多无辜,他始终是军方的一员,而且害死了那么多的人,无论什么理由促使艾威斯有如此的举动,尤恩如果谈不上原谅,至少在心里是不能接纳这样的人的。所以在给了哈里森一笔钱后,尤恩极力劝说他们一家人离开。因为他心里非常明白,哈里斯是永远也不可能找回来的,哈里森一家留在原来的城市只会惹上麻烦。

已经逝去的人只能在记忆的碎片之中,活在现实中的人还要面对许多的无奈和危险。送走了伤心的哈里森一家后,尤恩马不停蹄地处理了所有涉及到自己和伍兹的事情,包括把伍兹的咖啡馆铺面以合理的价格出售,尽量抹掉自己和伍兹在这所大城市里所有的痕迹,是保护自己和自己最在乎的兄弟的人的最妥善的办法。

直到安顿到新家后,伍兹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甚至连贝克院长的名字也未曾在唇边吐露过。每次尤恩看到他时,都是一副盈盈的笑脸,对于新家的安排,无论尤恩提出什么,他也只是尽力去做,连尤恩把他之前家里昂贵的电脑器材处理时也无任何异议,只是告诉尤恩放手去做,自己没有意见。曾经悉心选择,视若珍宝的电脑在处置时完全假手于他人也无动于衷,这与伍兹以前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

尤恩非常明白自己的这个兄弟,他视为父亲的人消失了,视为家的孤儿院被爆炸彻底地抹掉,无论成年与否,自己又一次地沦为了孤儿,这种再次被抛弃的感觉让人撕心裂肺,可无法通过诉说缓解内心的痛楚。如果自己仍然是个孩子,坦然地将自己的想法倾诉出来,无论怎样都能够得到周围人的谅解和安慰,大家默认为幼童理应受到照顾。只是作为一名成年人,连失去至亲时都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哀伤、痛哭,等过了那段时间,即或仍是心若刀绞,也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平静淡然的姿态,因为害怕过多地展露出自己的伤口,会引起别人心里的不耐烦,甚至是厌恶。于是乎,连在人前哭泣的权力都被剥夺,他们只能自己默默地在夜里舔舐伤口。

面对陷入自闭状态的伍兹,身为好友兼兄长的尤恩也无法直达心灵,替他解开心结,只能更加体贴入微地照顾着这个内心脆弱的小朋友,只有一次尤恩轻轻说了一句“你大可不必这样子”,却让伍兹抱着他哭了很久。

尤恩为伍兹购进了市面上最先进的电脑器材,把整个家收拾得舒适又温馨,自己的诊所开张后来看病的客人日渐增多,自己也越来越忙,但是他并不介意。他只想着尽自己所能多赚钱,给伍兹营造出安全的氛围。自从那次宣泄后,伍兹的情绪明显恢复了不少,虽然时常还会发呆,不过看他开始积极在网上招徕生意、忙碌起来的样子,让尤恩放心了不少。人一旦忙碌起来,感情创伤愈合的速度也会跟着加快,希望他能够真正地自己走出来,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得能够慢慢痊愈,尤恩一边忙碌一边时常在心中祈祷。

自从百年前那场核大战将整个世界夷为平地,整个星球只剩下为数不多挣扎求存的人类,为了避免残留的核辐射的伤害,人们纷纷搬离当年爆发核战的北部,在星球的南部逐渐扎根下来,繁衍生息。经过时间的洗礼和人们的改造,南部脱离了最初的荒蛮,迅速过渡到了现代社会。北部被完全放弃后,现在的掌权者沿着这个星球的中心地带打造出一条隔离带,沿着整个星球的直径,将南北彻底分开,以防辐射扩散,还派军队专门驻守,禁止人们轻易越线。掌权者的初衷并非为了普通人的健康着想,他们只是不想让个别大胆越线者把辐射带过来。

随着人口的增长和经济的复苏,那些之前的财阀和武装组织对于权力和金钱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在这些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操作下,原来存在的类似共和的和平制度慢慢被抵制和瓦解,演变成财阀互相吞噬兼并,武装组织火拼屠戮的地狱境况。原始社会的丛林法则又重新在现代社会血腥上演,待到大戏落幕后,剩下的几个财阀除了A集团外,其他几个的实力完全不能与之匹敌。而在另一边,武装组织经过内部的吸收和重组之后,成立了一个武装军部,它如同是一个巨大的外星生物,除了一个外表似乎并不起眼的中心指挥部,触角早已经延伸到社会的每个角落,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人随口讲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或者写了什么东西都会瞬间被传到指挥部,而那里有着当今世界上运算速度最快的电脑处理器,可以即时地判断出送来信息是否具有威胁以及其威胁程度的大小。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它的监听系统绕开了A集团的领地。因为双方之前签订了互利的协议,军部给予A集团武装方面的保护和不干涉不监听的自由,而A集团则为军部提供武器研究方面的资金支持。签订协议后,整个社会形成了暂时的安宁局面。其实已经占据在权力与金钱顶端的双方并不服气,不能够容忍对方再多分自己一杯羹,都想将对方连根拔起,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让自己一家独大。因此在对方的机构内安插眼线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所以艾威斯们不敢不听从来自于自己老大和雇主的命令,因为他们如果背叛自己的组织,根本逃不掉,会被立即处理,如果是被雇主抓到,要么被送回去,要么也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如此相当一部分卧底选择成为双面间谍,只为保存自己。

在集团和军部明争暗斗的同时,百姓却意外地获得了一份安宁。由于辐射的影响,人类患癌症的几率相当大,促使医学研究方面突飞猛进,而抗癌药物研究也催生了抗衰老方面的医学和药物研究,那些在这些领域内德高望重的医学专家成为了权力的座上宾,但是学者并不能轻易被物质和金钱征服,所以连学者的感情都能够变成权力的眼线。虽然后来艾威斯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当初被迫娶来的妻子,但是仍然敌不过军部和A集团滔天的势力,救不了海薇的性命,也保护不了女儿。不过尤恩现在却是正在拼尽了全力来保护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

既然之前的城市不再适合居住,尤恩深思熟虑良久之后才选中了现在的地方作为安居之所。尤恩选择的这个小城市气候温和,雨水充沛,人口适中,中等发达的经济水平让生活变得十分便捷。虽然南北部被人为地一分为二,但是随着星球本身自转的力量,以及不同气候变化之下,季风与洋流的变动为辐射的扩散提供了条件,隔离带只能够阻挡一部分辐射。尽管流入人口聚集区的辐射已经低于危险值,但是那些免疫力低下的人还是容易中招,至于上了年纪的人?不要有妄想,如今世界的人平均年龄不会超过五十五岁。

残酷的年代与环境并没有消磨掉人们对爱与善良的追求,虽然仍然有许多人非常年轻时就死于辐射带来的疾病,但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得到了妥善的照顾,这也是为什么城市里有那么多孤儿院存在的原因。可惜在极度可怕的欲望的驱使下,孤儿院成为了权势群体无底限榨取利益的大本营。现在孤儿院的事情仍然没有查清楚,而为了追查,尤恩也是几次死里逃生,连累伍兹也差点送了命,所以在选定了这座小城之后,尤恩有意地不提过去,他想把伍兹带入全新的生活氛围里,不愿意让他再因为过去而悲伤痛哭。

今天的这个电话是尤恩诊所的一个常客了,非常富有,对自己的母亲也十分地孝顺体贴。他曾经想请尤恩成为自己家族的家庭医生,以尤恩那种向往自由,不愿意别人轻易打扰的性格是无法答应这样的请求的。只不过对方在城里算是有些地位的,为了不惹上麻烦,尤恩只能勉强答应只要接到电话就会择时上门应诊,到今天这通电话的邀约算起来,尤恩已经去了不少于十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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