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苍梧山中少了大师兄殷枫,众人一时并不适应,思之入梦、念之随行,师父、师兄弟们偶尔也会以为殷枫还在,不经意间叫起,恍然感伤。如今,凝煜除了娘亲?璇又多了一个想念之人,离别之痛深埋心中。
孟蒙得知大师兄回家的原因是要成亲后,心直口快地告诉了小师妹,还打趣她说是不是喜欢上了大师兄,患了相思病。凝煜被五师兄取笑恼了,把自己关在赤霞阁中不见人了。
战神得知事情因由后,斥责了孟蒙,带着他一起来到赤霞阁中,孟蒙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孟蒙又拍,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回头看看下师父,战神用手点指他的嘴和门,孟蒙冲着门开始道歉,嘴都快说干了,屋里的人一声不出。战神轻嗽了一下,站在院中问:“煜儿,可是不舒服吗?师父来看看你。”
“师父,我没事。”凝煜应声打开了房门,孟蒙赶紧赔礼,凝煜理都不理径直走到了师父面前。
“师父训过了你五师兄,命他登门致歉,看来罚得不够啊!孟蒙,你自己去思过想想吧。”战神支走了孟蒙,意图缓解这院内的尴尬气氛。
战神接着问凝煜道:“既没事,为何不去练功了?”
“我,”凝煜的手指揪着袖口、眼睛看着战神,不知从何说起。
“院中无旁人,煜儿,有什么心事尽可对伯父讲。”战神瑾瑜的语音透着温暖。
“伯父,”凝煜哽咽的叫了一声,慢慢地垂下了头,“我看大师兄下山回家,心中羡慕不已。我想,想娘亲了。”
战神闻言心中一颤,“煜儿,你娘亲与你有约定,不是吗?”缓了一下又说:“伯父也答应了你娘亲,你在苍梧山上的日子不与你提归家之事。你娘亲想让你……”战神本想说:长长久久住在山上。但是他不忍心改口说成了“有所作为。”
“我知道,我,我会用功的。”凝煜又缓缓地抬起了头。
“煜儿,师父这些日子总会想起殷枫,你也会思念他吗?”战神试探着问。
凝煜被五师兄取笑后,自己也想了想对大师兄怀着的是哪种感情,喜欢,有,不舍,也有,但,是不是真的相思,说不清。
“嗯。众师兄中,大师兄待我最好了,平日里练剑术时对我很照顾,做了好菜、得了好东西也会先想着我,我和五师兄拌嘴大师兄也总是向着我的。”凝煜一口气说出了许多大师兄的好来。
“煜儿,如果大师兄真的要成亲了,你会有什么感受?”
“我,我有点难受。”
“仅仅是有点难受?那这点难受的感觉是因为舍不得吗?”
“是,还有点酸酸的。”
“哦,如果你的其他师兄们也要下山去,你又会有什么感觉呢?”
“我也会舍不得的。”
“哦。煜儿你看,不舍,是你最强烈的感觉。这几千年来,师兄们与你朝夕相伴,早已是亲人、是家人了。你有这种感情很正常。”凝煜认真的听着,战神继续说:“你对大师兄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他对你的关照,你们在一起练功玩耍的时间最久,以至于更深一些,突然分离自然心中难过。煜儿,不要在意他人说什么,而是你心里有什么话确定要对殷枫说。如果待殷枫回来,你决定要说,那么你可以大胆地告诉他。”战神瑾瑜听了凝煜的心里话,帮她分析了原因又鼓励她遵循内心想法,无论殷风回来时成没成亲,凝煜的心里肯定有了决断,说与不说都是她的选择。虽然孩子还小,但是要经历的事情是拦不住的。
全然了解凝煜心事后,战神瑾瑜不过多干涉小儿女的情谊,却很忧心?璇所说的“凝煜以鸾鸟之身可藏几千年凤凰真身”之事,虽然平安过了四千余年,但是何时变幻真身,战神也拿不准,只得翻查凤凰一族的记载,期望有所收获。
偶看空座思师兄,每见长虹想娘亲。接受、自解、放空、专注,凝煜一点一点的磨练着自己的内心,也在一丝一丝的成长。
苍梧雪又落,树影空交错,鹤自山中过,寄与谁人获。转眼三五载,殷枫偶尔寄回书信给师父,也给小师妹寄了件兔毛斗篷和其他小玩意做礼物,却没有喜帖传来,不知何故归期却是一拖再拖。经了这几年,凝煜沉稳了许多,心思也不轻易外露了,战神看在眼中喜忧参半。
“好冷啊,今年冬天也太冷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大雪都下了多少场了?”
“小师妹,别在廊里站着了,快进来吧。天这么冷,你怎么不穿上大师兄送的兔毛斗篷啊?”
“五师兄,你不觉得冬季的苍梧宫最美吗?那棵枯树终于融进了景色中。”
“白茫茫的一片,何处不干净呢?”孟蒙指着枯树说,“前几日,师父好像打算把它移到浊清洞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对了,师父怎么还没来呢?”
“小师妹,送早膳时,师父可说什么了?”
“今日是二师兄替我送的。”
“师父交代今日有事,功课自习。”最后一个走入揽卷堂的二师兄瀚沁娓娓道来。
昨晚,战神瑾瑜去后山潭边单见了瀚沁,告诉他明日一早由他负责送早膳,假装送到知省殿就行了。原因是战神要下山一趟,尽可能早回来,也不打算让其他弟子知道了。还叮嘱瀚沁明日放出开明兽守山,其他的事情如常即可。瀚沁领了师命,严守秘密。
交代好此事后,寅时战神离开了苍梧山。这趟下山他想去两个地方弄清楚凤凰涅槃之事,一个是钟鼓山的铃向峰,一个是丹水河和丹穴山。查古籍、翻旧册,与凤凰有关的记载都与梧桐树、丹水河有关,战神不知道需不需要向?璇一样要带凝煜去丹水河畔。
瀚沁看师弟们没有质疑,放下心来、坦然入座,伸手拾卷瞥见自己的袖口处粘了几根开明兽的毛,暗施仙法除去了。众人看了不足一个时辰的书,忽听得震山鼓响,全都站了起来要去查看,瀚沁立刻阻止:“我去看看,你们勿动。”
“三师兄,你不觉得今天二师兄有点怪吗?”孟蒙发觉二师兄处处透着紧张和慎重。
“先等等看吧。”
瀚沁飞至穿堂阁看见了敲鼓之人,惊喜异常,“大师兄,你回来了?”
“怎么不想看见我吗?师父呢?师弟们呢?”
“回来的太及时了。师兄,我有事情要和你说。”瀚沁快步走过去,低声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告诉了殷枫。“我说怎么在山下看见了开明兽呢,原来是这样啊!你且安心,有我在。”瀚沁拉起殷枫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往苍梧宫里走,瀚沁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样。
“师弟们,小师妹,你们快来啊,看看谁来了?”
众人听见瀚沁喊大家,一齐向青霄殿跑去,迎面遇见瀚沁和殷枫。
“啊,大师兄!”
“是大师兄!”
“大师兄回来啦!”
瞬间众人把殷枫围在当中,激动、兴奋、欢笑使苍梧山又生气蓬勃了。凝煜盯着眼前的大师兄,觉得熟悉又有点不同,原来心中想说的话这几年时增时减、忽强忽弱,今日见到大师兄竟犹豫了起来,只轻唤了一声“大师兄”,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
殷枫分开了众师弟,大跨一步站在了凝煜的对面,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只有凝煜。“小师妹,我送你的礼物可都收到了,还喜欢吗?苍梧山的冬季冷,那斗篷现在用正合适。”
“谢谢大师兄。礼物我都喜欢。”凝煜的右手不自觉地揪紧了左袖口。
“大师兄偏心啊!我什么都没收到过。”孟蒙不服气的说。
“你这个小家贼,要什么没有啊!”
“让大师兄歇会儿吧,咱们去准备饭食,中午好好热闹热闹。”
“对对对,”列夜附和着说,“走吧,咱们一会儿边吃边聊。”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午膳就上桌了。凝煜动手烹了留着的两尾鱼,孟蒙取出了桂花酿,武英精心的看着炙烤肉,列夜做了新点心,还有瀚沁的拿手菜组成了接风的宴席。殷枫也是团聚心切,换好青衫发带就入了厅中。
“大师兄,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众师弟向着大师兄高举着斟满桂香酿的酒杯,殷枫感动至极。然而,这杯酒大家还没有喝,山下传来了开明兽的嘶吼。
“这声音不对!”瀚沁警觉地说。
“谁敢动它们?”武英说着就要冲出去。
“你们都别动,我去看看。”殷枫双手示意大家别慌,自己施法飞下了山去。
瀚沁见大师兄独自下山,心里不踏实,让列夜和武英随自己去穿堂阁处接应,有叮嘱孟蒙和凝煜在这里等着。
“小师妹,我现在觉得不止二师兄不对劲了,今日怪得很。”孟蒙摩挲着酒杯嘀咕道。凝煜在一旁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殷枫到了山下,见两头开明兽围住了一个人,走近一看果然是追了自己两年的那个女子。这女子自从两年前偶见了殷枫一面,就跟踪到了殷枫的狐族家乡,打听了殷枫的身份,却没有找到她想认识的人。后来,她干脆找机会当面询问殷枫“有没有两个弟弟”,殷枫才记起她是曾在凡间救过的女子,也明白了她是想找自己的小师妹凝煜装扮成的公子。可是这女子来路不明,又纠缠不休,殷枫几次甩了这个尾巴,然而她又不断地冒了出来。这次回苍梧山,也是许久不见她尾随,还多番更换路线,几经折腾才放心上山,不成想尾巴又追来了。
“姑娘,我早已同你讲明,我没有弟弟,你何苦还不死心呢。”
“你骗人,没有,那两个是不是人,我还看不出来吗?”
“只是两个纸人剪影,怎会是人?”
“休想骗我,纸人剪影也是依据真人而做,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他来!”
开明兽毫不客气的赶人,她却站在山脚下不肯离开,为了苍梧山和小师妹的安全,殷枫不想动武,只想让她死心离开,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
苍梧山上的师弟们等了好久,既没听到山下传来新的动静,也不见大师兄回来,有些坐立不安。厅堂里,凝煜忽然开口对孟蒙说:“五师兄,你说,为什么二师兄不去找师父呢?听见鼓响,不见师父;大师兄回来,也不见师父;开明兽吼叫,还不见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决定出去之前,可听见他们俩提了师父一句?”
“是啊,师父今天是怎么了?”
“早上,二师兄为什么拦了我去送早膳?时至现在师父没有露过面,你不想去看看师父到底怎么了吗?”
“小师妹,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知省殿找师父。”
“五师兄,我觉得师父未必在寝殿中,整个苍梧宫你都找找看吧。”
孟蒙冲凝煜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推门离开了。凝煜透过门缝看不见孟蒙的身影,自己也溜了出来。一上午,凝煜就在琢磨师父今天是怎么了?大师兄殷枫回来后,师父居然没来见弟子,而且大师兄也没问过,太过反常了。凝煜成功的诱导孟蒙去寻师父,她自己则打算去看看大师兄又是干什么去了。
“三世子认为我好糊弄吗?”
“你既知道我是谁,也打听了我的家人,想必知道我没有弟弟。”
“世子可以没有亲弟弟,可堂兄弟、表兄弟,狐族肯定多得很呢!”
“我狐族绝不会容你的,你费此力气又有何用。”
“我才不在乎狐族容不容我呢,不容更好,我娶你弟弟回家。哈哈……”
“如此不知羞耻,谁会娶你!”
“世子不必担心,我只嫁与你的弟弟。”
“我再说一遍,你速速离开,这里和狐族都没有你说的人!”
“世子莫气,说了实话我便离开。”
凝煜悄悄来到山脚旁的林中,看见大师兄与一女子在对话,两头开明兽站在了殷枫身后。那女子娇媚多姿,眉眼摄人心魄。
“谁人不知,世子才两万岁时就在东海传出了艳名。狐族嘛,行动做派自是风流多情的。我既种了这个情根,如何能斩除干净。”
“你休要多言,快些离去。”
“世子成了我的情意,岂不两全其美。”
“你再要啰嗦,别怪我要出手了。”
“我只是一个苦苦追随你两年的弱女子,你怎能忍心动手?”
下山路上,凝煜回想着大师兄刚刚对自己的态度,思忖着自己要不要找机会和殷枫说说心里话,但刚刚走到山脚林边,听了两人的这几句话对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凝煜攥紧了拳头,咬紧了银牙,思绪万千。原来自己在苍梧山上认识的大师兄,和苍梧山外的殷枫是两个人,现如今都有女子追上了门讨情债,还追了两年,难怪他没有早日回苍梧山了。凝煜转身要走,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