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冬日,若遇到阴天,就只站着沉睡的梧桐树,徒劳伸着光秃秃的枝丫。偶尔一片寒鸦飞过,只听漫天羽翼扇动,黑鸟儿哇哇作响,不由多了几分凄清。
可这些对于甘棠一高的半大少年们来说,向来是无所谓的。甘棠一高晚饭只有二十分钟,而考试就意味着提前下课。难得月考,他们个个都摩拳擦掌,只待一声交卷,便要浩浩荡荡奔赴食堂。
赵阔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甘棠一高培优部的新高一学生,个子不高,整个人就是小小一只,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一对凤眼总好似在笑。十五岁的少女理应是不知愁的,也应该是精力旺盛的。这个赵阔恰是如此,每日活力四射,活蹦乱跳的活像一只狼崽子。
掀开厚厚的门帘,赵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牛肉面窗口,两眼便弯成了两弯上弦月:“阿姨阿姨,一份牛肉面,不要葱花不要香菜不要辣油不要姜汁不要蒜末,再来一角三角饼,不要葱油那种的!”末了,还不忘偏偏头,撒娇似的扬声道,“谢谢!”
她是这个窗口的常客,又嘴甜,总能把阿姨哄得合不拢嘴,打饭时就总多出来一勺肉。这不,打饭阿姨见到她就忍不住笑:“这丫头又来了!来!小心烫!”
赵阔甜甜地道了谢,兴高采烈地端起牛肉面,一边唱着由《铃儿响叮当》改来的“吃饭歌”,一边目光如电,四下探寻着空位。
赵阔爱吃,除了不吃的,她什么都吃。每到吃饭吃饭时间就兴致高涨,满心满脸都是满足,就连食堂大锅饭都能吃出花来。“考完试开饭”,这五个字对于赵阔来说,不啻于假期延长二十天。
眼下,她正满心欢喜地叼着三角饼,沉浸在并不美味的美食中。
与此同时,也有个少年端着塑料盆,苦苦搜索着空位。
看到赵阔,他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在赵阔面前坐下。赵阔吃的很认真,就连他在她对面坐下,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偏头看去,少女的眼睫毛微微耸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年伸手又收回来,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在赵阔眼前轻轻晃了晃。
平心而论,这手倒也算修长,食指中指上是化不开的握笔茧,小指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擦掉的墨迹。但对于沉浸在自己小世界中的赵阔而言,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手,可就不那么愉快了。她吓得嘴一张,口中叼着的三角饼“啪”得一声掉进了碗里。
对面传来少年人低低地一声嗤笑。
赵阔一愣,随后像只奶猫一样张牙舞爪起来:“裴矩!你赔我的饼!”
对面的少年身着一件乌黑的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毛领衬得他有些苍白、瘦削。哪怕冬日都裹成了个球呢,他也显得比别人单薄。这少年名叫裴矩,也是培优部的新高一。赵阔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刻意强调,他的名字念四声。把自己名字刻意读错,也是很罕见了。
裴矩眼角带了点促狭,用他那一贯不紧不慢的语调说:“你自己掉的,不怪我。”
赵阔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活泼开朗、自信乐观,除了情绪喜怒无常、娇纵任性,裴矩还没有发现她其他的缺点。不过漂亮的女孩子,有点小情绪也很可爱。
娇娇俏俏的小甜豆,谁不喜欢啊?
于是赵阔就气成了一只河豚,哀怨道:“谁让你突然把手伸到阔阔面前的呀!”
裴矩看她两腮气鼓鼓的,突然想伸手戳一戳。
他按捺下来,依旧不疾不徐地微笑道:“是你吃饭太入神了。”
赵阔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嘟哝:“泡烂了不好吃了……果然叫裴矩的都是坑货!”末了,还不忘在心里吐槽一句,“矩应该念三声,才不是四声,没文化,哼!”
裴矩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什么坑货?”
若放在平时,赵阔一定会提起兴趣,再来半是羡慕半是吐槽地腹诽一句,为什么裴矩如此天赋异禀,能保持一边眉毛不动、另一边高高挑起。不过目前来看,赵阔只忙着为她的三角手撕饼伤春悲秋了,完全分不出半点心思来吐槽。
她相当不高兴地说:“隋书列传三十二,坑完隋朝坑唐朝。就跟你一样,坑完牛肉面坑饼子。”
裴矩:……
对面的少年身着一件乌黑的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毛领衬得他有些苍白、瘦削。哪怕冬日都裹成了个球呢,他也显得比别人单薄。这少年名叫裴矩,也是培优部的新高一。赵阔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刻意强调,他的名字念四声。把自己名字刻意读错,也是很罕见了。
裴矩眼角带了点促狭,用他那一贯不紧不慢的语调说:“你自己掉的,不怪我。”
赵阔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活泼开朗、自信乐观,除了情绪喜怒无常、娇纵任性,裴矩还没有发现她其他的缺点。不过漂亮的女孩子,有点小情绪也很可爱。
娇娇俏俏的小甜豆,谁不喜欢啊?
于是赵阔就气成了一只河豚,哀怨道:“谁让你突然把手伸到阔阔面前的呀!”
裴矩看她两腮气鼓鼓的,突然想伸手戳一戳。
他按捺下来,依旧不疾不徐地微笑道:“是你吃饭太入神了。”
赵阔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嘟哝:“泡烂了不好吃了……果然叫裴矩的都是坑货!”末了,还不忘在心里吐槽一句,“矩应该念三声,才不是四声,没文化,哼!”
裴矩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什么坑货?”
若放在平时,赵阔一定会提起兴趣,再来半是羡慕半是吐槽地腹诽一句,为什么裴矩如此天赋异禀,能保持一边眉毛不动、另一边高高挑起。不过目前来看,赵阔只忙着为她的三角手撕饼伤春悲秋了,完全分不出半点心思来吐槽。
她相当不高兴地说:“隋书列传三十二,坑完隋朝坑唐朝。就跟你一样,坑完牛肉面坑饼子。”
裴矩:……
裴矩无奈了。裴矩纠结了。他也没想到赵阔竟“胸怀坦荡”致斯。殊不知对于一个吃货而言,夺食之恨不共戴天,如此看来,赵阔已经很克制了。
裴矩只好无奈道:“等下我赔你一瓶可乐。”
赵阔眼睛“刷”的就亮了,瞬间开心了起来:“一言为定!”
裴矩也微笑起来。赵阔一个恍惚,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他们的初见。
那是军训的前一天,刚刚结束了快乐的暑假生活,大家还对自由格外留恋,甫一下课,都涌出了教室透风。
那已经是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了,夏夜天黑的晚,天是渐变的蓝,从培优部教学楼对面的树梢上逐渐晕染,到人头顶上,就变成了浓重的瓦蓝。一夜无月,只有漫天繁星。小楼前,一盏顶灯亮着,为台阶上的学子都镶了一层白边。
赵宏宇就是在那个时候,把裴矩介绍给了赵阔。
“小括号儿,给你介绍一个大学霸。”
赵宏宇是赵阔初中同学,对面班的,因为经常一起开会,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晒得格外黑,一双狐狸眼带点狡黠,穿着件初三常穿的红卫衣,下身还是为了迎接体育考,集体买的十块钱一条的灰色运动裤,脚上也是同时买的红色钉鞋——这种鞋子还有女款,就套在赵阔脚上。
赵阔:……
赵阔扬了扬眉,表示不信。
赵宏宇手一伸,竟然换上了普通话:“看,这位裴矩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学霸。你知道,我们政治都是开卷。这位大仙偏不。人家觉得无聊,从二模开始政治就是闭卷。你可知人家中考政治多少?”
赵阔假装很感兴趣地捧场:“满分?”
“六十八!就差两分就满分了!”
赵阔很捧场的震惊了一下:“厉害!阔阔总是在四十多徘徊!”
这时,她才仔细地打量了这位大学霸:
学霸君比她高出恰好一个头,双臂环抱着,哪怕在这种灯光下,也能看出他手腕上青紫交错的血管。此时他正视线微微上扬,尽管嘴角也有些上挑,赵阔却依然从他微蹙的眉头上读出了无奈。
学霸穿了件长袖蓝白格子衬衫,袖子挽到肘部,第一枚扣子没有扣好,露出了里面的白T恤;往下是系了皮带的卡其色九分裤,脚上同样是一双深色的运动鞋,大概比赵阔的脚大多了。
回忆完毕,赵阔颇有些自得的勾起了嘴角。事实证明,她的记忆力还是相当可以的。她从裴矩手里接过可乐,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干杯——!”出了超市,赵阔就“啪”的一声开了可乐。
这时,她又听到了裴矩的声音:“看来你考得不错。你喜欢历史?要去文科?”
她的嘴却比她的思维更快:“我理综第二文综前二百都排不上,干嘛去?”
裴矩神色一动,试探道:“那……隋书?”
赵阔随口答道:“看着玩玩儿,我是狄仁杰的粉,神探狄仁杰,十多年的老粉了。看隋唐史就是为了写小说。”
裴矩似是来了兴趣,赵阔看到他的身体明显往前探了一探:“你还写小说?”
虽然裴矩并不壮硕,但是这种探寻还是引起了赵阔理智上的警惕,可另一方面,从感情上,已经很久没有现实中的人愿意和她讨论狄仁杰了,赵阔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亢奋了起来:“写着玩玩儿,同人嘛!”话一出口,终究还是警惕占据了上风,因此,她迅速转移话题问道,“不说我了,你要报什么?”
裴矩仿佛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的波动,言简意赅地回答:“理科。”
赵阔在心里叹息,她的本能迟早会把她累死,表面上却顺着裴矩的话头,没话找话道:“那咱们会分到一个班吗?”
裴矩轻轻笑了笑,语气没怎么变:“如果你能进前四十,就能。”
培优部两个班,只招收全校前九十,理论上,应该是一班前四十五名,二班后四十五名。不过这次出了点岔子,一班只有四十四人。赵阔不才,分班时恰好四十五名,近三次考试,误差波动都在一名以内,就连期中四县联考,破天荒考了一个理综单科第二,都没能跳出这个误差范围。
因此,赵阔倒吸了一口冷气:“嘶——悬啊!阔阔这几次都是四十多。”
裴矩对她点头:“你要加油。”
拉倒吧。赵阔心道,她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不然怎能抽出精力,再去好好学习?
开学前,赵阔专门去称了体重,一百零八斤。对于一个小小只的女生来说,这已经算是肉乎乎的数字了。有句话说得好,女生身高不过百——咳咳,反正她确实只是有点矮,更何况她也是甜系长相,走软妹风也不成问题。
可是三个月下来,赵阔体重已经跌到了九十斤以下。虽然赵阔身体情况总是在反反复复,但,这也着实夸张了点。
赵阔忧心忡忡,又去看身边的裴矩。
裴矩此人,苍白单薄,手背上的血管都是软趴趴的。大概,在身体不好这一方面,他们会有共同语言吧?
裴矩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虽然知道赵阔思维经常跑马,但是看着赵阔堂而皇之的走神,裴矩还是有些无奈。为什么一般人很难跟上赵阔的想法呢?她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裴矩发觉赵阔飞速地瞄了他的手一眼,然后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裴矩:……
他怎么就被怜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