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空闲,赵阔回家发了会呆,待到晚饭时分,才犹犹豫豫地摸出了手机。
电话接通,赵阔咽了口口水,有些扭捏地问:“那……那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天晚上没课,裴矩出了宿舍楼,坐在园东湖北面的石桌椅前,一道铁丝网之隔的球场上,一群与他年纪仿佛的学子们正肆意挥洒汗水,而后,他问:“陪你聊天?”
隔着电话屏幕,他仿佛也能看见赵阔有些含羞带怯的样子,电话那头的赵阔被戳穿,“嘿嘿嘿”笑了起来:“就五分钟,五分钟。”
裴矩觉得自己简直没有感情,分明担心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可是真的听到了这话,他却说不出来自己的任何感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要命:“行,不过需要等到十点以后。我也很忙。”
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赵阔疯狂点头的声音:“我掐点很准的!”
裴矩应了一声,转问道:“你很喜欢猫?”
赵阔有些意外,话题跳跃得太快,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疑惑地“啊”了一声。
裴矩耐心地重复:“你很喜欢猫吗?”
赵阔思索片刻,裴矩能明显听出她现在反应迟钝的很,莫名的有些像他大一时期的反应。他听到赵阔说:“也不是,你知道,就我……发病的时候,旁边有个小毛球陪着,和自己硬扛,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前几天,没有手套儿,我可能就……对吧。你呢?你喜欢猫嘛?”
裴矩的思维发散了下,猫的拉丁名学名是Felis silvestris catus,其中Felis是属名,slivestris是种名,catus是亚种名。
Felis是猫的拉丁名词feles的属格,feles一词词源不明。slivestris是形容词of forest。catus则有两种说法:catus作形容词有“聪明的、智慧的、狡猾的”的意思,印欧语词源;或者理解成等同于cattus,新拉丁语中猫的通用名,闪含语词源。主要是,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狡猾的毛球”。裴矩本来以为他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原来还记得这么清楚。
听到赵阔问他喜不喜欢,裴矩略一思索,皱眉道:“不喜欢。”
赵阔有些懵了:“猫不可爱吗?我们学校的流浪猫可能干了,就我们手套儿,我见过他打鱼,还见过他叼着一只和他差不多长的乌鸦呢!”
“自从我们学校流浪猫泛滥,我们学校的鸟类数量锐减。来越冬的鸟不少都进了猫的肚子。”
而后他列举了一大篇数据,赵阔压根就反应不过来,还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就已经结束了举例论证。赵阔想了好大一会才明白,裴矩是想表达他不喜欢猫是因为猫会吃鸟。
她悻悻地说:“我喜欢猫,喜欢有绒毛的,喜欢毛绒玩具,就是不喜欢扁毛的和没有毛的。”
裴矩很严肃地回了句英语:“I always stand by bird’s side.”
赵阔只是想求个认同而已,更何况这个话题是裴矩提出的,连环被怼,她已经有点不开心了,她耸肩道:“It’s none of my business.反正我是想养猫来着。”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裴矩心意一动,尽量装作云淡风轻随口似地问:“你喜欢什么?”
赵阔恹恹地回答:“布偶、渐层、矮脚,甚至田园都可以——哦,还有缅因。不过还是布偶好看。我喜欢长毛大猫。就像狗也是,我喜欢长毛大狗,身材匀称大长腿。”
裴矩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
赵阔闷闷的声音传来:“七分钟了,我挂了,再见。”
裴矩觉得她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因为那个“再见”她是一字一顿地说的,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裴矩挂了电话,喃喃自语:“布偶猫啊……那就布偶吧。”
他回到宿舍,问张宁道:“你家的布偶猫怎么样?我们去看一看布偶猫吧。”
“选好了?”张宁问。
“嗯,选好了。”裴矩说。
张宁笑道:“那干脆现在就去吧,反正明天是周末,我也准备回家了。”
裴矩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张宁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用粤语说了几句,然后过来跟他说:“我跟我爸妈说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裴矩犹豫了一下,这个时间去大概是要在人家家里吃饭的,他觉得不是很合适,张宁拗不过,同他在食堂随便吃了点,然后才一起向地铁站走去。
见到儿子带同学回来,张宁的父母显得很是热情,简单招呼了他们一下,就把裴矩带到了猫舍。
“我陪他逛逛吧,这些我都知道的。”张宁冲父母笑。
裴矩扫视了一圈,他一眼相中了一只很小的小猫,也就比他手掌张开长一点。这猫耳朵圆圆的,一身长毛,脸上像是留了一小块灰色的刘海,头顶秃了一块,尾巴也是灰扑扑的,张宁看他盯着那只小猫,走过来说:“这只小猫才两个月,太小了,不要买这么小的,越小的猫越不好养,更何况它还有猫藓。”
裴矩又看了一眼,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听张宁介绍。选到最后,他选中了一只火焰色的山猫纹双色母猫。这猫已经很长了,他估摸着比起家里的大猫都差不到哪去,一问,才知道这猫只有六个月。
裴矩试着伸手摸了摸那猫,猫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反而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这是这一批里最温柔最安静的猫了,从来没有动过嘴,也从来没有亮过爪子,抱它的时候也不会挣扎。它的父母都拿过奖的,你可以看这边的介绍。只是它稍微有些高冷,很少主动去找人,不知道这只合不合你的心意。”
裴矩用手指摩挲着这猫柔软的顶毛,有些意动。
“它真的不会打扰人休息吗?”他问。
“晚上关进笼子就好了。”张宁说,“而且我也没见它天天跑酷过。”
裴矩想了想,拿出银行卡准备付款。转头看到那只病怏怏的小猫,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赵阔会非常喜欢这只猫。
“这两只一起算多少钱?”裴矩问。
张宁格外诧异道:“裴矩,你别被它现在可爱的长相给骗了。小猫四个月之前都是很可爱的,但是一进入尴尬期,就会变得奇丑无比。更何况这么小的猫,疫苗都没打,养不养得活都是一回事,你别犯傻。”
裴矩犹豫了一下,他闭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张宁见劝不动他,只好叹了口气:“那这样吧,在大猫的基础上,你适当加个三五百,这只小的我给你算搭头。对了,妹妹多大?”
裴矩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比我小一岁,马上也大二了。单身。”
张宁立刻说:“那你妹就是我妹,咱妹在哪上学?”
裴矩看了他一眼,报了地址。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单身也不是给你留的。
张宁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不远,你放心,我一定把两只猫完完整整寄到咱妹手里。对了,咱妹长得像你吗?”
裴矩又看了他一眼。
张宁晓得很真诚。裴矩在学校出了名的好看,只是性格太高冷,几乎不和别人搭话,有人主动找他聊天他也只是点点头,似乎除了必须开口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会说。平常他也不常参加活动,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四点一线,连小北门那里的美食一条街都不会去。张宁时常调侃他,你但凡主动一点,也不至于过不上父亲节。每到这时候,裴矩都是一言不发。
明明有海王的资本,他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寡王。
“比我好看。”裴矩说。
张宁的笑容更灿烂了起来:“好的,我马上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宠物速递或者合适的药膏,先把这只小的头上的猫藓治好。”
裴矩沉吟片刻,道:“能不能快一点,她快过生日了。”
张宁笑道:“你放心,隔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