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个周末,赵阔去复查。
准备出发前一天,她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陷入了愁云。
她犹豫了一下,拨通了裴矩电话。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你……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赵阔支支吾吾地说,“我明天去复诊,但是手里的钱全花了就没钱吃饭了……”
裴矩有些诧异:“这种药钱,你爸妈没给你?”
赵阔“吭哧吭哧”了好久,才小声说:“前段时间躁狂发作,几斤好毛线买下来,再加上换了新的猫爬架,还给游戏氪了金……手里只有一千左右了。”
“你的小金库呢?”裴矩更诧异了,“我记得还有好几万呢?”
赵阔期期艾艾地说:“啊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我……咳,那个,我用我的小金库,加上家里给的钱,付了个嫁妆的首付……”
裴矩:……
裴矩稳定了一下情绪,复杂地开口:“大小姐你好。”
赵阔哀嚎:“别埋汰了我我我……”
裴矩叹了口气:“要多少钱?”
赵阔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问:“一……一千,你手里有闲钱吗?”
裴矩不假思索地回答:“有,我上学期的奖学金还没花。”
赵阔一下子笑逐颜开:“那个那个,能用支付宝吗?我微信提现到上限了,提现要掏手续费的……”
裴矩“嗯”了一声。
赵阔的尾巴快要成一朵花:“那你一定记得打钱啊!”
裴矩不知道怎么不大高兴,他回怼了一句:“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有钱就是爸爸,赵阔立刻滑跪:“爸爸!爸爸我错了!爸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向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抓狗我绝不撵鸡你——”
裴矩这次很严厉地打断了他:“注意你的言辞!”
赵阔一下子蔫了,顿了顿,才小声地说:“那我叫哥哥好不好?”
裴矩心一下子软了,他一边转了钱,一边放轻了语气说道:“可以。”
蔫苗苗一下子支棱起来了,赵阔露出了八颗牙齿,冲裴矩撒娇娇:“好哥哥真好,裴矩哥哥最好了。”
这句“哥哥”听得裴矩浑身一震,裴规每次叫他哥哥,他都会迅速思考,这小丫头到底看上了什么?他的钱包够不够鼓?裴矩迅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余额,开始仔细思考自己的存款还能经受住几声“哥哥”。
赵阔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把声音放得更软,用软软糯糯她都要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叫道:“哥~哥~~”
叫完这一声,她觉得自己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裴矩迅速道:“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言辞不太合适。”
赵阔吐了吐舌头。
她快乐地查收了裴矩的爱心一千块,又改了口:“那朱老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不是!”
“青山什么?”裴矩挑眉。
赵阔傻笑。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弯腰抄起窝在她脚边的奶糖,笑嘻嘻地说:“来儿砸,给你爹说再见!”
裴矩深深地叹了口气。
挂了电话想想,那声甜甜的“好哥哥”叫得他骨头都有点酥了,心尖更是痒痒得不得了,一直到躺下,他嘴角都没有落下来。
下次一定要试试。
怀着这样的好心情,裴矩做了个好梦,梦里赵阔一直“好哥哥”“好哥哥”的撒娇,裴矩夜半醒了一次,仍然激动得难以自持。
毕竟小姑娘那又甜又娇的嗓音,喊这种话,实在是绝配。
对于赵阔这种三学期制的人来说,开学考试再正常不过了。
十一过后考第一学期期中,十一月考第一学期期末;三月开学考第二学期期中,四月考第二学期期末。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赵阔终于活过了最艰难的大二第二学期前半场,趁着期末潮还没有到来,她开始琢磨起来了去羊城找裴矩的念头。
大床房、小雨衣、连衣裙,再化个美美的妆、做个头发,成年人可以而且应该有成年人的乐趣。
于是,赵阔罕见地窜回了寝室。她要找她的小姐妹支招。
“你这唇纹有点深。记得要涂唇膏。”
赵阔试了一下,差点手一抖,把口红戳到酒窝上。
“你看,你看这样,用口红那个斜面,先从唇珠往外晕,然后涂下唇、嘴角,最后再抿一抿嘴就好了,来试试。”
赵阔小心翼翼地拿着口红,下手轻了,只在嘴唇外面留了一圈红痕。
赵阔在化妆一途上没有任何天赋,涂口红这种小事硬是教了三天才学会,算了,嘴上有东西就行了。她擦了擦嘴唇外面的红痕,给裴矩打了个电话:“如果我去你们学校,你会来接我吗?”
裴矩:???
他问:“什么时候?”
赵阔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说:“后天,上午十点到羊城南站。”
裴矩翻了一下课表,道:“周三,我有课啊。你没课吗?”
“周三只有上午有课,上午课调成自习课了,周四只有一节课,还是水学分的任选课,去不去都一样。”
“……”裴矩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好问,“你怎么打算过来?”
“调休了呗,那不就去一趟。”
裴矩:……
裴矩叹了口气:“真羡慕你这种执行力强,说走就走的人。猫怎么办?”
“安排好了,”赵阔说,“我小姐妹也喜欢猫,这几天她会定期过来喂猫换猫砂。”
裴矩没话可说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嗯”了一声。
再接到赵阔的短信,裴矩惊了一惊。
短信上只有几个字:我在南校门,你在哪?
裴矩正在上物理课,他犹豫了一下,回复道:第一教学楼。
赵阔秒回:怎么走?
裴矩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老师,悄悄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慢吞吞打字道:进来,向北直走。
赵阔没有回复。
几分钟后,她回了一条消息:我分不清方向,所以开了导航。
裴矩有些心神不宁,说实话,他挺担心赵阔会迷路的。这家伙经常对生活中的小事不上心,典型的大小姐性格。对她一个人有没有能力跑这么远,裴矩持怀疑态度。
且说赵阔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公交又转地铁,到学校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了。她按着导航,找到了裴矩的教学楼,站在一楼前的大镜子面前理了理风尘仆仆的着装。
还有一个小时,她有些无聊,决定在楼里逛逛。
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余光瞥到教室门口的使用记录。赵阔随手翻了翻,被“周四”、“2017生物系”、“物理课”三个关键词吸引了目光。
她往里望了望,一眼就看到阶梯教室第三排,左边的那个座位群中最右边的位置,坐了个穿着枣红色外套,正抬头盯着多媒体的青年人。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多媒体正在讲简谐运动。
教室门没关,赵阔站在门口,凉气扑面而来。羊城算是热带了,这里的空气闷热而黏腻,这股冷气让赵阔精神一振。正在讲课的是位男教师,他看到赵阔站在门前,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赵阔冲他笑了笑,微微低头示意。老师轻轻点了点头。
赵阔扎了双马尾,穿着白衬衫,打了绿领带,下面穿了浅绿色百褶格裙,小腿袜,小皮鞋,在学校看还好,她们学校三坑多,日常汉服暴力撑洛丽塔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可是在人人都T恤牛仔裤运动鞋,甚至还有很多人字拖的地方,赵阔不由得有点尴尬。
小皮鞋走路“哒哒哒”地响,赵阔尽量放轻了脚步,只踮着脚尖摸到裴矩身后。他后面还有一个空位。周围的同学多是女生,有一个女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赵阔陪了个笑脸,用手撑着头,于是说是在听课,倒不如说是在看人。
下课铃响,老师刚一说完下课,赵阔就搓了搓手,捂住了裴矩的眼睛。
裴矩正在和张宁聊天,讨论今天的作业什么时候交,忽然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捂住了眼睛,不由得大惊,拉下手回头一看,赵阔正露着八颗牙齿,龇牙咧嘴地冲他笑。
他差点惊跳起来:“阔阔!”
“小爷来了!怎么样,惊喜吗?”赵阔笑嘻嘻地说。
周围人都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张宁也朝他挤眉弄眼。裴矩有些紧张,随手把书塞进书包,拉着她就要走。
赵阔很想扑进裴矩怀里,当着他全班的面宣誓主权。不过看裴矩那个紧张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裴矩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赵阔暗自好笑,正色道:“你们食堂。”
裴矩“唔”了一声,带着赵阔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折到了另一个方向:“来这边吧,这边虽然远,但是好吃。”
赵阔没意见,她晕车得很,在车上什么都没吃,现在还在反胃。所以她拿了一碟哈密瓜,又拿了一碟圣女果。
裴矩有些诧异:“不饿吗?”
赵阔叹气:“吃不下,我昨天下午五点之后就没吃东西了,火车上原来也会晕车啊?”
裴矩表示理解:“我坐车久了也不想吃东西,你等下先去休息吧?”
“来你学校逛逛?世界名校呢!”
“唔,也行。”
“我下午还想来蹭课。”
“下午……下午我看看,一节分子生物学,一节细胞生物学,那你四点再过来吧,分子生物学要不是点名,我都不想上,这个老师太无聊了。但是细胞生物学讲得特别好,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你等四点再过来。”
赵阔觉得自己应该困,可是她一点都不困,反而和裴矩兴致勃勃地游览了一遍学校。直到走到裴矩宿舍楼下,她才说:“你们宿舍就在这栋楼七楼吧,我记得你们的宿舍号来着。”
裴矩:??!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道送命题,她已经困了。赵阔迷迷糊糊地说:“用你的身份证号和高考准考证号可以登录录取的官网,然后有你的学号和初始密码可以登录校内网,然后什么都能查到。”
裴矩悚然一惊:“你……太可怕了……”
赵阔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裴矩叹了口气,问清楚她的宾馆地址,拖着她去办理入住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