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的第三月，明明一切都好，风温馨，阳光也好。当顾缃亦看到QQ上显示好友请求并备注夏雯姐姐的时候，他就知道没多久了。果然在四月开头那天，顾缃亦提出了分手。他也是考虑了很久，夏雯雯的姐姐和他聊了许多，当你真的想和一个女孩不离不弃，相守一生，从校服到婚纱的时候，你就应该为你们的未来负责，而不是一时的新鲜和刺激。顾缃亦知道自己应该努力，为不远的将来，也为此时此刻的夏雯雯，那时的他还想着，高考毕业那天再次追求夏雯雯。
分手总会难受，那阵子，朱亚昀带他打篮球放松，曹小帅帮他上段，管萧带他看电影吃东西。
就那样挨到了2018。
2018是个不好的一年，至少顾缃亦这样认为，这一年，管萧分手了，曹小帅退了学，他们也即将告别高中时代。也是这一年，他才知道，一向大大咧咧，总为别人着想的管萧也是一直压抑地生活。
顾缃亦还记得那天，自己正在家里吃夜饭，管萧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管萧哽咽到说不出话，他才意识到不对，冲出家门，找到管萧时，他蹲在胡同墙边，双手不停地搓挠自己的头发，抽泣到快要窒息。
顾缃亦从来没有见过管萧哭成那样，他总给他说:他好想她，他好想她。顾缃亦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他没想到管萧会这样的难过，回想自己分手的那段时间，自己还没有哭得歇斯底里过，他想，管萧一定爱死这个女生了。
那天夜晚，顾缃亦和管萧就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他听着管萧诉说和抱怨。原来，管萧的家人一直都在给管萧施加压力，从进入高中的那天起，他的家人就告诉他要刻苦学习，一切以学习为重，完全忘记顾及管萧的感受，管萧的成绩一直都不出众，考试的失利让家人对他的看法和逼迫越来越重，终于他放弃了，他说那段时间，他几乎都不敢回家，明明已经站在家门口，但他不敢往里迈进一步，他知道只要他在那个家里，耳边就只有学习两个字，他和家里商量，但总以吵架告终。他告诉顾缃亦，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早就放弃了学业，退学出去闯荡了，他说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夜里就睡在网吧；他说他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和自己分手了；他说他忘不了她；他说他就剩他了；他说他想离开这里。
那天，顾缃亦也告诉了管萧自己为什么转班到这里，他俩互相透露心事。夜里的风很冷，街灯不算明亮，就在他们面前，一只野猫蜷缩在大树边，管萧笑了笑，脱下里面的衣服盖在了猫身上。他们聊到了深夜，后来，顾缃亦回了家，管萧走进了那个深巷。
生活就那样继续着，管萧偶尔会回家，但家里人似乎已经对他没抱一丝希望了，因为连那些谩骂声都没有了，管萧不回家的时候，顾缃亦就会给他带饭。
明明一切都在平静里喧嚣，却直到2019的元旦那天变得凄凉。
半个月前，班里如以往元旦一样布置着场地。顾缃亦也报了节目，是一首歌，他和朱亚昀一起合唱。他挑选了很久的歌，有当时流行的《生僻字》赵丽颖吴亦凡合唱的《想你》和薛之谦的《方圆几里》，最开始，他们选的是《爱你》，可是在晚会开始后顾缃亦换成了《方圆几里》。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就坐在夏雯雯身边，他不确定那个男生和夏雯雯是什么关系，但在很早之前他就听说，夏雯雯有了新男朋友。那时，顾缃亦的脑海里是空白的，他换成了《方圆几里》仅仅是因为他记得里面有两句歌词：
爱不爱都可以我怎样都依你
连借口我都帮你寻
......
我的爱扩散在方圆几里近的能听见你的呼吸
只要你转身我就在这里
朱亚昀和管萧看出顾缃亦的不对劲，所以在晚会还未结束，他们就和其他几个人带着顾缃亦跑到了校外。顾缃亦记得朱亚昀说的话：同桌，别伤心，走，带你去打台球。
顾缃亦知道自己说不上伤心，只是有些不甘，就这样弄丢了一个人。
管萧他们就在台球室玩着，直到收到合照的消息。
让顾缃亦崩溃的不是他知道夏雯雯有了新男朋友，而是在下楼后他碰见了夏雯雯，她正和那个男生在一起。
他脱口一句：“夏雯，你不回学校吗？等会要合照。”
他想起来，那么长时间，他和她竟没有一张合照，就连这最后的班级合影都成了他的奢侈。
可是，他没有得到回声。
那一刻才是他真正崩溃的瞬间。
一月的风如此凄冷，讲完他的故事后，顾缃亦重新点起了一支烟，他的眼眶湿润，鼻尖透红，就连点烟的手也在颤抖。
“所以管萧的手机并没有掉在台球室，他只是回去找那个男生去了，你在合完照后就立马出了学校去找管萧，而且很巧妙得躲过了监控。”我看着江面，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听了这么长的故事，自己竟是在推断案件，所以才说自己实在不是个适合听故事的人。
顾缃亦吸了一鼻子。
“对，他怎么会掉手机，他只是听到我说了句‘真难受啊’就停下了脚步转了回去。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只是在谈话，我一时冲动就踹了过去，偏偏他的头碰到了石板，偏偏我僵住了神，偏偏......”顾缃亦哽咽地说不下去。
“所以管萧让你走，并原路返回，这样就算有监控，因为时间相差短一样可以为你开脱。”我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那个时候，顾缃亦一定是懊悔无及。
顾缃亦没有说话。
“走吧，送你回去。”
一路上说不清的心情，后座的打火机响了不下20次，从后视镜看向顾缃亦，风肆意地带起他的头发又肆意地拍打在他的眉间，道路两边光秃的树枝拼命地朝天空伸展着，渴望着春来时期能够更加茂盛。
我将顾缃亦的情况告诉了他的母亲，还未等我说完她就已经泣不成声：我就知道他这几天不对劲，管萧那孩子也挺好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傻？有啥过不去的？有啥过不去的？听到这些话，顾缃亦抱住母亲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都没好，一直都没好。
我走出屋外关上门，心里也是一阵酸痒，我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希望他的父亲回家，一家人再聚聚。
三天后，警局来了一个人，正是顾缃亦，他剪去了长发，以致于看起来不是那么没有精神，因为不想父母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所以他把父母留在了离警局有一段路的拐角，几次他的母亲想冲过马路都被父亲拦了下来。
在他踏进警局的一刻，眼眶红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止是我，还有夏雯雯。夏雯雯是我叫来的，我也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他俩必须见这一面。
两人看到对方都没有说话，顾缃亦看向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没有说话，只是带他走向监管室。顾缃亦走在我后面，夏雯雯走在顾缃亦身后，好一会，一声“谢谢”出现在房间，声音沙哑，不知道他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夏雯雯说的，或许是对我们一起说的。
从警局到监管室不过100多米只需短短几分钟，但这一路却显得格外漫长，这一路，他们一定是在回想以前的种种。夏雯雯只是在顾缃亦最低谷时恰好的出现，就像顾缃亦的天使一样，不过下来拉他一把，完成她的任务后离开；那个女孩也不过在管萧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然后给予他坚持下去的理由，陪他走了一段路后离开。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我们一定是有自己的使命才来到他们身边，教会他们成长，陪他们一起面对一段时光，然后在不确定的某天离开，或许在下一个路口还会再见，或许永远不会再见。
在监管室门口，顾缃亦叫住了我，他向我要了一只笔两张纸在我面前写下什么后对我说：左边的给她，右边的给管萧。
从始至终，他没有当面对夏雯雯说一句话，这个纸条虽短，但一定夹杂着他所有的热情和爱。进入监管室，关上那道沉重重的门，从此他们就在两个地方。
我回过头对上夏雯雯的目光，她的目光很淡，找不到词汇去描述她眼睛里的世界，我把纸条给了她，她转身朝外走着，路上她的手臂动作告诉我她在看那个纸条，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警局门口，她随手将纸条扔在了地上，迟疑了几秒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可能我理解不了生命中出现这样一个人再离开是什么感受，但我觉得那一定是这些可爱的人一生中最难忘的经历，感谢成长，感谢分别。
我捡起那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
这世界喧闹，只有你不吵不闹。
那之后过了几天，管萧无罪释放，在他出来那天，我将纸条给了他，他还是那样，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过多的言语，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活，就当我自私，为我活着吧。
2019年年末，我提出了退休申请，也得到了批准，而且第二天就是元旦，也该好好为它准备准备。
我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元旦是我最幸福的元旦；
我和她分开后的第一个元旦是我最崩溃的元旦；
没有她的第二个元旦是我的第一个白色元旦；
从合照开始往后，是我能想到的关于你我的最美好也最奢侈的结局。
我想顾缃亦会一直喜欢着夏雯雯，夏雯雯也一定会记得顾缃亦，因为在她迟疑的几秒，我有看到她的眼泪。
不确定这世上有多少个顾缃亦和夏雯雯，又有多少个顾缃亦和管萧，但一个人的生命中一定会有一个天使。
......
......
谢谢你看到这里，其实我和小姐相识是在17年秋季，那个秋季不荒凉，不枯燥，可能小姐你不知道你的出现给一个男孩带去了什么，你把他从无尽黑暗带到阳光沐浴下，从无知幼稚带到了成熟稳重的路上，你让他懂得了原来他还可以疯狂，也可以为一个人奋不顾身。那是他的第一缕阳光，所以他记得。至于那些谎言，如果男孩坚持了下去，它便不是谎言，若他坚持不下去，就那样吧。我想，他一定坚持不下去。
青春无果，爱一个人就想一辈子，手心空荡，没有去支付一辈子的筹码。最遗憾的是，你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想在一起的人，可最好的年纪里，偏偏不够能力，不够成熟，这个年纪又美好又尴尬。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如果在对面的是你，ta一定会跑着过去；一段路的快慢与否，取决于这条路的尽头是谁和是谁陪你走这段路。
很喜欢一句话，如果可以，我们晚一些相遇，不需要多久。那时，我刚好成熟，你依旧温柔，我应付得了生活也刚好可以应付你，然后，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