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娜奇看着眼前并不陌生的成衣坊,脑后发麻,讪讪道:“世彧,不然我们换一家吧,我记得方才从宫墙的另一头过来,还有好多铺子呢。”
“换一家?这可是凤城最好的铺子,你挑的可是婚服,如何能委屈自己。”季彣好笑道,“难道你还怕被认出来么?”
哥舒娜奇斜了他一眼:“你不怕坊主问你这亲怎么一成成了十年么?”
季彣一本正经地答道:“我自然是不怕的。”
哥舒娜奇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被季彣一把拉住:“你放心大胆地进去挑便是,我自有道理。”
言罢,季彣便将哥舒娜奇半拉半拽地拖进了成衣坊。坊主须发白了不少,见有客至,便迎了上来:“季大人是稀客,想做件什么样的衣裳?”
哥舒娜奇侧身一步便跨到了季彣身后,季彣抿唇一笑:“不是我,是她,要与她做件婚服,您先看着选几个布样”
坊主笑着恭贺,见缩在哥舒娜奇季彣身后:“新娘子别躲着呀,这量体裁衣,您不出来,我们也不好选样子啊。”
季彣但笑不语,坐看这一场好戏。哥舒娜奇着实是推拖不过,便温温吞吞、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坊主双眼一亮,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原来竟是故人,破镜成圆壁,大人是喜上加喜啊。”
哥舒娜奇一怔,季彣则与坊主应和自如。量过尺寸,待坊主挑选布样时,哥舒娜奇揪着季彣的衣袖发难:“他如何会知道?”
季彣两手一摊:“坊主为人忠厚,又是几十载的老相识,以往说过几句,他与你也就见过一面,不想竟记得如此清楚。”
哥舒娜奇仍没有好声气:“那你也该早些知会我一句,我便不必如此躲藏。”
季彣好生无辜:“我不是教你放心大胆地挑么?哪晓得你心虚成这样?”
哥舒娜奇心中有气,却又争不过他,便照着他肩上捶了一下。季彣也不躲,受了这一下反捉住了她的手腕。
“别闹了。”哥舒方要挣脱,季彣向后使了个眼色,松了手,低声道,“坊主回来了。”
哥舒娜奇慌忙回身,坊主正抱着布样走近,将布样逐一铺好。哥舒娜奇蹙眉看着满眼的玄纁二色,着实眼晕,便向季彣求助,季彣扫了一眼,信手一指。哥舒娜奇狐疑道:“选得这样快,你不是闭目乱点的吧?”
季彣失笑道:“你不是好人心。那块布样我之前便见过,玄色上用绛色绣了石榴纹样,穿在身上,纹样便会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别有意境。”他以手支颐,轻笑道:“更何况,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圆满至极。”
他一句话羞得哥舒娜奇颔首低眉,闭口不言。坊主见状,打了个圆场:“大人这便失了风度了,婚服本是要姑娘来选的。”
“姑娘听大人的。”哥舒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又觉应得太过干脆,只得描补几句,“他话都讲到了如此份上,我若不顺他的心意,他那面皮往哪搁啊。”
另外二人闻言便笑出了声,坊主平了气息,语气缠绵:“这方是夫唱妇随。”
祝昌捧着图纸的手都在颤抖:“这不是我们未防凤城兵力被刺探,设计的障眼部署么?”
苏凭眉目冷然,杀气四溢:“昨日,在沙州抓了一个月氏探子。探子服毒自杀,但在周围搜出了这张部署图。”
祝昌嚷道:“这不可能,使团回京不过月余。整个凉州边境连过往的月氏商队的影子都没有,摩刹那里更毫无动作。便是猫将军真能避开北衙卫的所有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凤城,他几日前方随着摩刹出现在祭典上。即便图上的部署是假,要刺探清楚最快也要半月,高附与凤城何止相隔千里,在之间自由来往,难道他真会遁地不成?”
“你冷静些。”苏凭横了他一眼,“你我需好好捋顺一番,应是其中漏掉了什么。凉州一线,自迷雾岭一事后便看管了起来,对么?”
祝昌无比笃定:“不错,这道令,是我亲自下的。并且自那之后,便再无月氏人入境。”
苏凭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扣着檀木桌,声声闷响听得祝昌心惊肉跳。这一想便是几个时辰,清晨的暖阳已熬成了毒辣的日头,苏凭陡然问道:“自迷雾岭之后便无月氏人入境了?”
祝昌头疼欲裂,勉强称是。
“不对,有人入境。”苏凭冷笑一声,“使团。”
祝昌哗地一下跳起,几乎带翻了几榻,又摇摇头:“还是不通,月氏的那个猫将军要如何解释?”
他与苏凭亮得可怕双目对视片刻,忽的豁然开朗。他倒吸一口凉气:“我便是做梦也不曾料到,好险,差些又着了道。”
苏凭话锋一转,又问:“太医署中今日何人驻守东宫?”
“季御医。”
苏凭将图纸往祝昌怀里一塞,向外走去:“烧了它,障眼法继续用着,假亦真时真亦假,此事摆平之前,要小心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