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唐总管躬身道。
杨家族长杨万天摆摆手，示意唐总管不必多礼，目光直视杨笑。
杨笑没有起身，也没有开口，而是同样直视着杨万天，面色平静。
这就是自己父亲吗，挺拔的身姿，英俊的外貌，目光深邃而坚毅，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让人难以猜透他在想着什么。浑身透着一股常人没有的气势。
原来，自己父亲长这样。杨笑心底暗道。
杨万天目光中蕴含着说不清的压迫感，一般人别说对视，就是被看了一眼也会产生心头被什么东西压住的感觉。这是他坐在族长和城主之位多年以来凝聚的威压。
然而，杨笑竟能与他对视长久却面不改色，丝毫不受其影响，这倒是有些出乎杨万天的意料。
在杨万天眼中，面前这个自己的儿子长的有自己几分相似，身体长的颇为壮实，目光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打量，羸弱的凡人之躯到处都是破绽。
就是这么个少年，却让杨万天越看心底越是产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深渊，看不透的深渊！
同时，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的亲生儿子心中泛起的却是一种陌生感。
杨万天收回了自己习惯性的审视目光，驱散了心中的感觉。多年不见，有陌生感也是理所应当。
“算来，你也十六岁了啊。”杨万天语气中略有感慨。
“嗯，十六岁了。”杨笑语气有些平淡。
说完，两人便没了下文，陷入了沉默。
杨笑突然发现，刚开始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激动，现在却完全平静了下来，单单只是有种完成遗憾的结束感，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多余感情。
算下来，自己也已经一百多岁了，虽然这一百多年没有太过精彩，但时间的沉淀还是让自己少了一些曾经有过的执着与悸动。
不过，杨笑却感觉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他审视着自己的思想与情感，发现并不是自己精神主观上产生的冲动，而是……这具身体产生的！
这具身体杨笑曾多次于平静的打坐中审查过，并没有第二个灵魂存在的迹象，那么这股冲动就是身体长久以来形成的肌肉记忆，类似于本能！
杨笑皱眉，不是自己本来的身体确实很容易出现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看见杨笑皱眉，杨万天不知道是杨笑所想，便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杨笑收回思绪，他没有解读出冲动中的感情，只是知道这股冲动定然是对于杨万天产生的，暂时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搁置，以后必须找方法解决掉这是肯定的，不受自己完全掌控的身体迟早会出事。
别小看这微妙的一丝情绪，关键时候可能会产生难以挽回的后果。
“没什么，只是为我说亲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杨笑说起这件事。
“说亲一事，父母之命。你不能练武，还不如早早成家，早早接手家族商事。也免得花费大把时间却一无所获。”杨万天语气中充满着不容置疑：“司家姑娘我见过，乖巧伶俐，十分文静，长的也不错，明日你二人见上一面，互相了解一下，不日便可成婚。”
司家，晓塞城所治范围中的一个二流家族，善于经商，近些年来势力扩张很快。
听见杨万天此话，杨笑心中的冲动再次升起，杨笑的精神如旁观者一般审视着这股冲动，却还是有些不着要点。
但很显然，这冲动对于杨万天的语气充满了抵触。
那么，就把他引爆吧。
“我凭什么听你的？”杨笑开口。
“嗯？”杨万天对于杨笑的反应没有意外。“因为我是你爹！你当然得听我的！”
“你说你是我爹？那你这么多年来可能关心过我？可曾陪伴过我？可曾教育过我！母牛尚且舐犊，那你呢？你为我做过什么？没有！”
杨笑站了起来，声音越发洪大。
“你可知我为何从懂事起便每天训练，坚持多年从未间断！还不是想得到你的夸奖！而你呢，我连你的面都见不到！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那你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可曾听见我叫你一声！因为我不知道应该称呼你什么！父亲吗？你我除了血缘还有其他关系吗？没有！那你配让我称你为父亲吗？！”
轰！杨笑心头的冲动被彻底点燃，无数复杂且深刻的情感爆发喷涌而出，那是原本的杨笑积压多年的情感，每天都在积累与压缩，庞大到难以想象！
杨笑脸上早已布满泪水，泪腺还在不断往外喷涌，根本压制不住。杨笑意识到自己麻烦了，拼命想要将情感压回去却无济于事，他从未想过原先的杨笑竟然积压了如此多的情感，同时自己的精神也在被这些情感侵入，更可怕的是竟然在压迫下被融入了许多。
这些情感中不仅仅是对其父亲杨万天的，还有许多其他情感，比如痛恨自己不能练武的，被他人嘲讽却只能忍气吞声的等等许多许多。杨万天的出现只是给这些情感创造的一个宣泄口。
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曾经的杨笑淹没，成为另一个“杨笑”！
既然压制不住，那就只能让它们全部宣泄出去了！
杨万天听着这些话，心中怎能不痛，他不爱自己的孩子吗，当然爱，可是他却难以面对，十六年前若不是自己被敌人引走，又怎会放任自己孩子被废？又怎会失去自己最爱的妻子！所以多年来他以繁琐的事物将自己填满，想要麻痹自己，让自己暂时忘记这一切。
对于自己孩子他又怎会不关心，他也想要陪在孩子身边，他也想要买来一粒四水铸体丹让自己孩儿走上武道，但他不能，他是杨家族长，他要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他其实一直关注着杨笑的成长，也知道杨笑每天坚持训练，想要得到自己的夸赞与认可，但真的见面之后又能说什么又要怎么做呢，他不知道……
他想要解释这一切，他心里也有痛苦，但多年以来的作风与族长的架子却不容许他这么做，心中的说辞开口便支离破碎。
“笑儿，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这一会，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练武……”
“练武练武练武，满口都是练武！我不能练武所以可有可无是吧？不配得到杨大族长、我的亲生父亲的关爱对吧？！”杨万天话没说完便被杨笑粗暴打断，他高声喊着，肆意宣泄着一切情感。
“不就是练武吗？我练给你看！半年之后不就是家族大比了吗？我记得这次的头名能够的到南天学院的名额对吧，记清楚，这个名额，我要了！”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笑儿，我以后不再叫杨笑！我叫杨啸！仰天长啸的啸！”
少年一啸，响彻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