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突然造访的贼寇足有三十余人,各个高头大马,凶神恶煞。刀剑锤斧在火光的照映下平添股股戾气,一时间,腥风血雨,注定不得善终。
谷杨村偏居一偶,风平浪静几十载,如今大难临头,每个人都是'人人自危'。但有一点,身后皆是老弱妇孺,绝对不能后退半步。
求饶等于任人宰割,反抗还有丝丝余地。
这些习惯了宁静和擅长耕种织布的世外小民,虽然惧怕,但道理也早已深入骨髓。
弱小,但宁死不屈。
“你们这些狂徒,再不走,我可要叫官府的人来拿你们了。”董天明提一口气,粗着嗓子道。
贼寇群雄一听,纷纷仰天大笑。其中一个看似带头的人,驱马上前几步,目光如炬,冷冷扫了一眼装腔作势的董天明,又看向了唯一让他看上眼的石破道:“小武道境的实力还凑活。杀。”
突如其来的一个'杀'字,让原本就神经紧绷的谷杨村村民们都是脑袋一片空白。
刚才这些人,才摸进村子的时候,已经杀了几个人,如今这么快就到山穷水尽之时了吗?
“慢着!”
正当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时,石破大喝一声,伸出双臂拦住了躁动的贼寇。
马啸声惊悚夜幕,强蹄翻飞,这一幕当真是末日来临前的征兆。
“吁,”带头的贼子一勒马缰,绕有兴趣的打量起石破,看他意欲何为。
原本他们的行事作风如同蝗虫过江,寸草不生。但见这里偏远,也就不急于一时,好好玩弄这些下贱之人,找找乐子。
“我和你单挑,我赢了,你们就放过这些村民,如果我输了,我和所有村民都任你们处置,你看如何?”石破情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能一走了之,但对不起谷杨村村民平日里的抬爱和……不菲的薪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天他死,也定要护住这谷杨村。不因有它,而是他即是村里请来的武课老师也是村里的护卫队长。
职责所在,使命所然。早知今日,他也不来了。
不过,他现在真想让贺兰那老小子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生死关头,读书有个屁用?
“你们已是鱼肉,为何还要和你打赌呢?”带头的贼子,挥手制止了手下的冲动,似笑非笑的盯着石破问道。
“我以修士之名,向你发起挑战。”石破血气上涌,踏前一步,剑指那为首恶徒。单是气势,足以一战。
“有点意思,但区区小武道境,连丹田都未形成,也敢以修士之名?不过,我倒乐意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好。”石破沉喝一声,回头看向了董天明。
董天明看看杨凤飞和闫龙二人,三人同是神情一暗。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里,也只有石破能抵挡一二了。
“生死有命,石老师,你放手一搏便是。”杨凤飞率先开口,紧接着董天明、闫龙、其他村民纷纷表态。
绕是石破这等五大三粗的男儿此时也是鼻子一酸。这等信任,生死难报啊!
“好徒儿,如果有机会活命,一定好生习武。”石破冲着人群后喊了一声,在场村民人人皆知,这是说给闫根听的。
那闫根闻言,只觉内心犹如被人千刀万剐,早已泣不成声,轻声道:“知道了,老师。”
石破与那贼首大战,昏天暗地。早已发挥出高于平生所学数倍。奈何武道境界的每道隔阂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贼首居然是传说中的初道境实力。
又是一拳对轰,石破气血翻涌,倒飞而出,口鼻蹿血,已到强弩之末。
那贼首看了一眼再次爬了起来的石破,耸了耸肩,朝后轻轻一挥手,身后的手下们便一拥而上,如狼入羊群,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烧杀抢夺。
“不,我还没输。”石破瞪红了双眼,怒吼一声,飞身踢倒一名贼寇,又折身扑向了那名贼首。
很快,谷杨村的村民被杀的杀,被残的残,老弱妇孺纷纷被压到了村口的空地上。
四周虽然灯火通明,但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这绝对是最黑暗的时刻。
杨礼义也不例外,被捉到了这里。当他看见鼻青脸肿怒气冲冲的闫根、惊魂未定的董梦梦、以及被踩在脚下的村长、父亲杨凤飞和闫伯等众人的心灰意冷和生如死灰之时,他的意识是即迷糊又清醒的。
此时,他被稀里糊涂的拉到了场的正中间,被人踩住头颅,冰冷的刀尖慢慢的在他的脸上划过,那是一种宣判也是一种救赎。
如果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么,我知道了;
如果有机会,我会站在最顶点,俯瞰天下,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
宁教我去欺负人,不叫别人来欺负我。
这一刻的杨礼义虽然九岁,但似乎开了窍,不在纠结于文武之争。他似乎想到了一种叫做“梦想”的东西。
“村子里的女人和钱财是我们的,孩子就砍了吧。”
听着那些黑衣人的狂笑,看着还在那做困兽之斗的石破老师,杨礼义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土地里,嗅着大地赋予的芳香,想着该想的事情,嘴角慢慢上扬。
然而,宣判迟迟没有到来,杨礼义重新抬起头去看石破老师和那贼首的打斗。
又是一拳,石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你太天真了,输赢,你们都是我的刀下亡魂。不过我倒挺佩服你的。”贼首闲庭信步,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石破,阴笑不止。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石破要做的只是我该做的事情。”石破抬起麻木的双臂,狠狠的打出,可是拳头未碰到敌人,自己就倒了下去。
贼首一脚踢出,石破的身子便如同躬虾一般滑出。一条长长的血迹,一条深深的划痕,触目惊心。
“你跪下来,我放你一马。这些贱命不值得你去拼命。不如你加入我们,吃香喝辣的,人生快意恩仇。”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可惜,像你们这种无恶不作之徒是不会明白的。今天我死,但天,终究会收了你们。因果报应,你们无立足之道。”石破咳嗽不断,但贺兰的说辞,他一句没差。
在场之人,除了杨礼义和闫根之外,没人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石老师。”杨礼义和闫根异口同声。
“我既为刀俎,鱼肉焉敢欺心。”
贼首说完,一拳轰向了石破。石破了无牵挂,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此时,一席白色长衫,已经年过古稀但温文尔雅的贺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缓缓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石破浑身一颤,回头对上了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睛和有些暧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