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弘德帝驾崩之后的第十五年,即正元十五年。
正元有正统、开元之意,乃新帝高子路亲取年号。
作为大盛王朝的第十三代帝王,高子路立志要与父亲弘德帝一样做一个中兴之主,可是大盛王朝似乎已经来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在他统治的这十五年里,旱灾涝灾加重,南方各省均有平民起义,北方漠北人又居心叵测,整个大盛王朝似乎陷入了泥潭之中。
这天同往日一样,早朝时,吏部尚书正向他奏报明年春闱一事,忽然从殿外闯入一名军士,看装束,是北方关宁铁骑。
那名军士跌跌撞撞的跑进大殿,大殿之中群臣哗然,都纷纷斥责军士,说他目无君上,未经传召私自进殿乃是死罪等等。
那军士在御前台阶下跪倒,口呼“万岁!那,那漠北的铁托反了!”
此话出口,大殿上反倒尽皆沉默了,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盘算。
正元帝大惊,忙问军士详情,军士仔仔细细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铁托竟公然不顾朝廷禁令,竟出兵四处掠杀漠北西部各族,现在竟然已经统一了漠西全境,之后又向外界放出话来,说是朝廷无道,长年统治草原各族,他要替草原人讨回公道,要还草原人自由之身。
那军士说完了军情,正元帝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去,还说道务必要令黑林省与关宁铁骑两方严防草原变动。那军士领命便即刻退到殿外去了。
他一出去,大殿里就立刻喧哗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漠北再有变动,无疑是让大盛王朝雪上加霜。
吏部尚书吴文谨奏道:“陛下,依老臣愚见,铁托若真要与我朝开战,首先漠北各部第一个不答应,铁托此举无非是要看看各方动静,以便日后好行事。”
正元帝忙问:“那吴卿看,铁托会不会战呢?”
吴文谨道:“陛下,铁托吞并漠西,此举就已招来其余各部的反感与恐慌,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对付漠北其余各部,至于与我朝开战,陛下大可不必惊慌心烦,有关宁铁骑在,谅他再厉害也不过是莽夫之勇。”
正元帝却摇头说道:“吴卿的意思朕都明白,朕只怕铁托这么一闹,会引来一系列于我大盛不利的影响。”
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侍郎尚几殊这时从班列中走了出来,他奏道:“陛下是在担心那些修武门派么?”
正元帝心中暗道:还是尚师父知晓我心中真正担忧,他既然能看出我心中所忧,想必已有良策了。
正元帝点了点头。
尚几殊道:“陛下,我朝一向宽待修武者,况且那些修武者最重家国义气,若是真要与漠北开战,他们断然不会为了微小利益而失了大义的。”
“嗯,尚卿所言深慰朕心。”
莽苍大陆上,朝廷一向与修武门派、世家井水不犯河水,况且两者间还有利益往来,即使大盛开国皇帝高月南曾颁布“戒武令”,在他死后也被立即废除。朝廷统治着大陆万民,朝廷需要天下人认同它的正统地位,修武者无疑是莽苍大陆中最普遍的一个阶层,而修武者一心修炼,又哪里来的心思去管朝廷官府呢?
正元帝担心的是,铁托这么一闹,一些怀有异心的门派世家会与漠北联合,一起推翻大盛统治,他这样担心也有他的道理。
毕竟大盛开国皇帝高月南之所以取得天下,一定程度上有修武者的帮助,这也就是他颁布“戒武令”的根源,因为他看得清修武者的可怕潜力与底蕴。
然而,颠覆一个中州朝廷,下一个做主的依旧是中州人,如果让漠北人来统治中州,无论是谁都不会答应。所以尚几殊才因此劝慰正元帝。
正元帝道:“南方各省起义大多已被镇压,至于剩下的一些宵小已经不足为惧,现在为今之计还是南方各省的经济恢复与民生问题。吴卿,先帝在时曾派你巡抚南方各省,想必你对南方各省都十分熟悉,朕就再派你巡抚南方,不日便启程去吧!至于春闱一事,就交给尚卿去做吧!”
吴文谨知道,一定是刚刚自己没有说到皇帝的心坎里,皇帝就找此借口把自己调到外边去了。
大盛承南齐朝制,不设宰相,却设内阁,内阁成员虽品级不高,但都是与皇帝亲近的臣子,就如尚几殊一样,他曾是太子少傅,就是民间口中的师父,正元帝做了皇帝,师父尚几殊自然而然成了内阁成员。内阁之下,就是六部了,而六部中又已吏部为首,因此吴文谨在朝中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的是他是前朝重臣,却不是新帝近臣,这几年来正元帝一步步把前朝老臣调出核心权力区,今天终于轮到吴文谨了。
众臣看在眼里,却无人敢说谏,毕竟正元帝这一手做的太高明了,让群臣挑不出毛病来。原来大盛虽承南齐朝制,但不曾继续执行南齐的郡县制度,反而将天下划为十三省,各省设都督一职,专掌一省财政、军事大权,但如此数年来却无都督作乱,只因都督虽掌地方军事,但平日里训兵调兵却是朝廷另派人执行,只有在打仗时都督才能指挥军队,此举虽有效防止地方作乱,却也因此造成了将不识兵、兵部认将的尴尬局面,这也就是南方各省平民起义,再短时间里镇压不住的原因。
都督虽是地方之首,但朝廷时不时派钦差来巡查抚慰,这钦差也就有了“巡抚”的名头。这次正元帝派吴文谨巡抚南方,其地位比之一省都督要大上许多,却远离朝堂,明升暗降,吴文谨虽然不甘,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默默奉旨便是。
吴文谨拿着笏板的双手在听到正元帝的话后,不禁微微一颤,但他还是跪倒磕头谢恩了。尚几殊也一同跪倒谢恩。
正元帝高高的坐在龙椅之上,他俯视着群臣,就仿佛俯视着整个中州,整个大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感觉天下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可是,皇帝不仅仅是享受,还有责任与义务,一想到还有许多政务要忙,还有一大堆折子要批,正元帝就感到深深的力不从心。
他摆了摆手,道:“今日就这样吧,朕乏了,你们也退下吧!”
正元帝说罢就离开龙椅,转身走进殿后,殿前的一个太监高声大喊:“退朝!”声音尖锐响亮,群臣纷纷跪倒口呼一声“吾皇万岁!”,随后便也都起身走出大殿了。
对于中州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与铁托所发的声明,远在黑林的二宝与嘎尔迪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