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赫然退学将母亲的希望击得粉碎，她在失望、愤怒、惶然和无助中用沉默表达最深沉的痛苦。她没骂儿子，如同过去二十年一样，不为儿子操心，不知道如何操心。
沉默，是他表达无措的最质朴的方式。
接连几天，家里冷冰冰没有笑声，甚至没人说话。萍萍放学回来，叽叽喳喳朝哥哥问东问西，邻居才知道这家有人。萍萍的热闹有时会激怒母亲，丢出两句不冷不热的话。
一个晚上，萍萍写完作业，赖哥哥怀里埋怨哥哥这次回来居然没给她买期待已久的文具和旅游鞋。母亲将手里的抹布丢到萍萍身上，骂道：“滚，睡去！”
老幺萍萍向来被母亲宠爱，自然受了惊，接着大哭。
母亲听得心烦，操起笤帚直奔萍萍。
萍萍尖叫着躲进小屋，哭喊申诉：“哥哥叫人开除了，凭啥拿我撒气？”
母亲紧绷几天的神经终于溃散，她丢掉笤帚，坐沙发上大哭起来。
母亲的哭嚎和萍萍那句无心的申辩就像绞肉机，士心觉得自己被搅碎了。
“行啦！都别嚎！”在门口闷头抽烟的父亲开口了。
士心的母亲和萍萍哭声戛然而止，呛人的烟味飘进屋里，弥漫开来。
父亲不苟言笑，一句不怒自威的话打破了家里几天来的沉闷。
士心小声对母亲说道：“妈，我没有不好好学。”
母亲目光如针，显然不信：“那……那怎么叫人撵回来了？”
士心不愿解释，不能解释，也解释不清：“妈，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用心念了。”
他只能说这么多，多余的话会将飘摇的生活击碎，希望已坍塌，不能再让生活坍塌。
“妈，歇两天，我就去找工作，不闲着。”
“闲着我也养不起。”母亲看看他，摇摇头，洒下一声叹息，“脸色不好，坐车累的吧？先歇两天。大学让你念没了，就算找，能找个啥活？满大街姑娘小伙找不到工作四处晃荡，你能干点啥？吃苦吃不了，钱少看不上。摊儿摆不成了，挣的不够交税，城管天天追，哎……”
“妈，我想办法，别急。”
“我不想急，可能不急吗？哎……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放心你，你把个学上没了，我的盼头也没了。你说你，从小到大，学习那么好，去了北京，怎么就……”
母亲的话是钉子，钉得士心身心俱痛。他不能解释，不能将自己重病的事说出来。他忍了忍，默默回小屋，朝屋外说道：“我睡会，你们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