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简易房后,郑丰收就去找段萨平办手续,他和贾兰被安排到第“23”号房子。
因为家里没钱,两个人决定“三大件”都不置办了,除了请服装组和美工车间的同事大吃一顿,婚礼其他仪式尽量简化。
贾兰也给家里拍了电报,山东那面母亲身体不好,希望父亲和哥哥至少能来一个人参加自己的婚礼。
两个人为了婚礼开始忙碌起来,赵秀英带着郑圆圆开始在各个供销社选购锅碗瓢盆。
“丰收啊,你们屋里都放啥家具啊”,张老海在车间遇到郑丰收问道。
“哦,师傅。屋里地方也不是很大,我想上外面找点木头打一个五斗橱,一张桌子就行”。
“那床呢?”张老海接着问道。
“床就不放了,我爸找人想在屋内垒个火炕就行”。
“这个啊,那啥,咱们车间角落那有许多没用的木料,你去选点”,张老海指着远处堆在角落的一堆堆木材。
“那怎么行啊,我怎么能占用厂里的东西啊”,郑丰收连连摆手。
“怎么不行?那些都是剧组撘景锯剩下的零碎木料,也派不上用场了,早晚也得被人拿走当劈柴烧了”。
“师傅,我还是。。。。。。”郑丰收还在犹豫。
“咋这么磨叽呢,我说没事就没事,快去挑去,然后我帮你拾妥拾妥”。
郑丰收得了师傅的“圣旨”就去挑木料,每天下班后就在车间里叮叮当当地开始做起家具。
他现在跟组撘景算是驾轻就熟了,但做起家具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还好张老海一直盯着,看到徒弟做得不合符标准,就亲自动手,锯角,钉条,抛光,几天后,一件五斗橱,一个可以折叠的圆形饭桌就做好了。
贾兰那面也在购置铺床的被子,褥子,齐美华每天都陪她到各个百货商店去看。
但接亲的地点还没有着落,贾兰想选在女职工宿舍,但是齐美华说这样不符合老理儿,这让贾兰非常为难。
这一天下班,贾兰还在屋内收拾裁剪台上剩余的布料,线团。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问一下,贾兰姑娘在这屋不”?贾兰听着声音非常的耳熟,但想不起是谁。
“哦,俺在呢,您进来吧”。
进屋的竟然是王淑英,贾兰赶紧迎上前去。
“师母,你咋来了呢,快坐”,贾兰拉着王淑英的手说道。
“大兰子,你果然在这屋,呵。都听你师傅说了,小郑那孩子人挺本分的,这回你是选对人了”。
“师母,您说得对,丰收对我可好了。到婚礼那天,您一定要来啊”贾兰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王淑英答应道。“对了,大兰子,你家在山东,按咱们东北这噶的老理得选一处地方做娘家屋”。
“我,我本想选宿舍的,但齐姐说不好”,贾兰有些为难说道。
“那当然不好了,娘家屋也得喜气洋洋的。大兰子,我和你师傅都特别喜欢你。你和小郑结婚也算是我的徒弟媳妇,娘家屋就在我们那吧”。
“这,这太麻烦您和师傅了”贾兰说道。
“麻烦啥,我老两口没有女儿,就当我干女儿出嫁了,就这么定了”,王淑英拍着大腿站起身。
“行,我就先谢谢您和师傅了。以后,在东岭您老两口就是我的干妈干爸,我一定好好孝顺您”,贾兰激动地说道。
“哎,这就对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王淑英往门口走。
“我送送您”。
“哎,不用,厂里面,车间里面,我熟得狠”。
出嫁时的娘家屋也有着落了,张老海夫妻俩的热情关怀让贾兰感受到了父母般的温暖,她觉得自己来到东岭工作真的来对了。
郑老囤帮丰收垒好炕时,郑丰收就将五斗橱,饭桌子搬进简易房。有一空就进屋看看墙角,窗台有没有漏风的地方,然后拿木板钉上。
礼拜天,郑丰收又在屋里收拾着,看看墙上的坯土还是觉得很寒酸。
他看着墙壁出神,全然没有发现屋内进来了一个人。
“哥们,要结婚了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郑丰收一看,来人正是一起拍过戏的吕明。
“哥们你咋来了呢”,郑丰收走过去,拍着吕明的肩。
“现在屋里还啥都没有,连让你坐的地方都没有”。
“唉,用不着。我和美术组的几个同事也给安顿在这简易房,就在18号房”,吕明笑着说道。
“唉呀妈呀,那咱以后不就是邻居了吗”,郑丰收兴奋道。
“邻居到算不上,但肯定离得不远,到时候晚上来找你唠嗑,只要你那口子不烦就行”吕明笑道。
他打量着屋里接着说道“哥们,你这是婚房啊,不得刮刮大白啥的”。
“我也正盘算这事呢,不过还没找人呢”,郑丰收解释道。
“找啥人啊,这事啊,我包了”,吕明拍拍胸脯说道。
“你还会刮大白啊”,郑丰收有些不相信。
“你以为我就会画个像捏泥人啊,我这就去车间拿点乳胶和白石灰去”。
不一会,吕明就拎着几桶乳白胶回来了和一大桶石灰粉回来了。
“给,帮我打个下手”,吕明把一副胶皮手套递给郑丰收说道。
两个人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屋里被白色的颜色所包围。
吕明不愧是学美术的出身,抹的白灰面又平又均匀。
此后,每个礼拜天,吕明都会过来,大白刮完后,他找来绿色的油漆沿着墙角整齐地刷了一遍。
离举行婚礼的日子只剩两周了,郑丰收终于向美工车间的同事们宣布了喜讯。
“大下个礼拜天,我要结婚了,欢迎大家来喝喜酒啊”,郑丰收大声说道。
“好好”,“恭喜啊,丰收”,伴随着掌声,车间的同事们不断送上祝福的话。
郑丰收给陈大鹏递上喜烟喜糖,“行啊,小郑,动作也蛮快的嘛”,陈大鹏接过喜烟说道。
“到时还请领导到场做证婚人呀”郑丰收笑着说道。
“没问题,到时我和车队的师傅说声,给你借辆面包车去接新娘子”陈大鹏夸口道。
“那太感谢了,我正为接亲的车伤脑筋呢,太谢谢陈主任了”,郑丰收感谢道。
“不用,到时候别忘了给司机师傅拿包好烟就成”。
郑丰收走到高建强面前,拿出喜烟喜糖说“建强,那天你一定来啊”。
“丰收,我,我尽量吧,我怕贾兰。。。。。。”高建强担忧道。
“没事,贾兰不是小心眼的人,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郑丰收安慰道。
贾兰除了给服装组的同事发了喜糖,还特意去化妆组找到丁晓慧,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婚礼。
“谢谢你啊,贾兰,还特意来化妆组找我”,丁晓慧接过喜糖说道。
“应该的,咱们不都是招工的知青嘛,应该互相多走动走动的”贾兰咧着嘴笑着说。
“嗯,说的对。那天我早点去你师母家,我给你做个头型,漂亮的嫁过去”丁晓慧说道。
“晓慧,俺真是太谢谢你了”,贾兰激动地抱住丁晓慧说道。
婚礼前一天,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来到了服装组门外。
“贾兰,门外有人找你”。
“哎,来了”
贾兰来到门外,看到来人立刻高兴地叫起来“哥,你终于来了”。
听到她的喊声,齐美华赶紧出去看个究竟。
贾兰的哥哥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浓眉大眼。留着平头,穿着绿色的解放上衣,蓝色的裤子,绿胶鞋。裤腿都卷到膝盖处,露出两条结实有筋肉的小腿。
“兰子,可找到你了,娘都想死你了”,贾洪说道。
“娘身体还好吧?”贾兰问道。
“好着咧,就是总唠叨想你回来”贾洪接着说道。
“那就好,等俺结了婚,找时间请假回去看看她老人家”,贾兰抹了抹眼角说道。
“哎你放心吧,不是有俺呢嘛,俺能照顾好娘”,贾洪顿了一下,又问道“俺那个妹夫在哪个屋子呢,俺今晚想找他喝两杯”。
“好吧,你这个当大舅哥的是得认识认识未来妹夫了,我去给你找”。贾兰说道。
贾兰来到美工车间叫出郑丰收“俺哥来了,今晚上请你喝酒”。
“哪能让大舅哥破费呢,我请他”,郑丰收忙说道。
“他请就是他请,你别争,他可脾气不好啊。,我带你去地点就在厂门外那个红星酒馆”。
下班后,贾兰带着郑丰收来到电影厂正门外的红星酒馆,看到贾洪已经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了。
“哥,这就是郑丰收,丰收,这就是俺哥,贾洪”,贾兰把郑丰收领到贾洪桌前说道。
“兄弟,坐吧”贾洪说道,但没有起身。
“哦,在俺老家那规矩,俺没过门你还不能叫他大舅哥,他也不能叫你妹夫”,贾兰解释道。
“行了,兰子,你回去吧,俺俩人好好喝喝”贾洪示意贾兰离开。
“行,那俺就出去了,你俩少喝点,别喝倒了啊”,说着,贾兰便出去了。
和贾兰的哥哥第一次见面,郑丰收觉得很不自在。他想开口搭茬,又怕贾洪不理他,为避免尴尬,只好等着。
贾洪,只顾倒酒,倒满两杯小烧,抬起头说道“兄弟,干了”,没等郑丰收回应,便一口干了杯中酒。
“好,大哥”,郑丰收也干了。
“再来”贾洪又倒满了两杯酒说道。
“哎,好,哥,咱们慢点喝”。
贾洪又倒了两杯酒放在郑丰收面前“再干”。
“哥,我不是不给你面子,我实在酒量有限,喝不动了”。郑丰收央求道。
“兄弟,这第三杯酒你必须得喝,想娶俺妹子你就得喝,让俺看看你的决心。是个爷们,就干了他。要不,你就走吧。以后就是俺妹子嫁给了你,俺也不认你这妹夫”。贾洪态度显得很强硬。
“好,既然哥这样说了,我就舍命陪君子”郑丰收端起酒杯,看着里面的白酒,眉头紧锁,两眼一闭,一口气将酒酎进自己的口中。因为喝得太猛,辣得他只咳嗦。
“好,兄弟,实在”贾洪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有了笑脸。他站起身,轻轻拍拍郑丰收的后背。
“来,兄弟,吃菜,吃口菜压压酒劲”。
两人动了几筷子菜,贾洪缓缓说道“兄弟,你这个人啊,实在,没有心眼子。俺妹子跟了你,俺放心”。
贾洪又倒了杯酒,独自干了,接着说道“婚礼那天可对不住了,俺爹俺娘因为道远,都来不了。俺之所以灌你三杯酒,就是看你实不实在,替俺爹娘考验一下你”。
“哥啊,你灌得对”,郑丰收已经满脸通红,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醉态显露。“俺们这嘎的也有两句酒语: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啊”。
“说得好啊,兄弟。来服务员,再上盘溜肥肠”。
“好嘞”。
溜肥肠上桌,贾洪吃了几口肥肠又说道“兄第,俺妹子个性刚强,从小在家就争强好胜。但是,她会疼人啊,你对她真心,她会一辈子跟着你”。
“哥,兰子是个好姑娘,我能娶她是我的福分”,郑丰收搭腔道。
“俺妹子,厉害归厉害。但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才被姓高的那个驴日的给欺负了。你小子要是以后敢这样欺负兰子,俺就是走道来,也山东过来打折你的腿”。
“哥,真要那样,不用你动手,我自个就废了自己”郑丰收拍着胸脯说道。
贾兰一直在酒馆门外守着,怕自己的哥哥脾气冲,与郑丰收发生争执。
过了一会儿,她透过窗户看见里边两个正在把酒言欢就放心了许多。
一个钟头,贾洪搀着喝醉的郑丰收走出酒馆。
郑丰收虽然已经醉如烂泥,嘴里还嚷道“哥,来,再干一杯”。
“哥·,你咋把他灌成这样呢”,贾兰不满道。
“是他自个要喝的,我拦都拦不住”,贾洪辩解道。
贾兰和贾洪将郑丰收抬回宿舍,放到床上。
“妹子,俺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吧”,贾洪说道。
“哥,婚礼那天你可得早点来啊”贾兰说道。
“嗯”,贾洪又说“妹子,丰收是个实在人,你以后的日子哥就放心了”。
婚礼当天,一大早,服装组的姐妹们就开始在张老海家忙活起来了。
在齐美华的分派下,大家分工明确,有的贴喜字,有的商量如何堵门。
丁晓慧还特意从化妆组借来了一把火钳,帮着贾兰烫头型。
“哎呀,晓慧,你这是给俺弄得啥头型啊,像电影里的女特务”,贾兰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满头波浪说道。
“你老土了,这是目前国内最流行的发型,好漂亮的啦,上海那边女青年都烫”。丁晓慧解释给贾兰听。
“来了,来了,快关门”,齐美华喊道。
不一会从外面传来敲门声“媳妇啊,我来接你了,开开门啊”。
郑丰收在门外央求着,后面跟着吕明,林瑞阳,赵滨等人。
“哎,郑丰收,开门可见,我们问你。以后结婚家里谁说的算?”齐美华隔着门喊道。
“贾兰”,郑丰收大声喊道。
“家里谁管工资?”
“贾兰”。
“家务活谁包了?”
“贾兰”。郑丰收不加思索道。
“啊?”
“啊,说错了,是我,我全包了”郑丰收马上改口。
呼啦,门终于打开了。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看着郑丰收与贾兰面面相对。
两个人恭恭敬敬地为张老海夫妇敬了茶,王淑英接过茶,笑得合不拢嘴,就像自己嫁女儿一样高兴。
“23”号简易房里,满满地摆了两桌,郑丰收的家人和陈大鹏张老海夫妇坐一桌。
本来齐美华想坐到另外一桌,但是她代表着服装组的领导,还是被安排到这桌来。
另一桌显得很拥挤,美工车间除了高建强,其他人都来了。大家和服装组的女同事都挤到了一桌上。
婚礼进行得很简单,郑丰收,贾兰不停地为大家敬酒。
除了她们,还有几间简易房也在举行婚礼,为刚建好的棚户区带来了一股生机。
酒席后,张老海夫妇,陈大鹏,齐美华和丰收的家人都先后回去了。
剩下的年轻人们起哄要“闹洞房”,变着花样地难为郑丰收和贾兰。
夜色已深,大家都喝得满脸通红。男职工慢慢都堆在了炕的一端,而女职工们则躺在了另一头。
郑丰收和贾兰虽然没有在自己得洞房夜享受两人世界,但是同事们的真心祝福,以及善意的闹洞房却令两人终生难忘,直至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