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生前脚刚走,四女便忍不住破涕为笑,府中佣人也是褪去丧服一哄而散,往日做甚照常依旧。
江鱼从棺木走出,见四女如此失态不禁摇头叹息,“唉~,迫不得已而为之,尔等莫要再取笑亦!”
雨儿顽皮,“我等并无取笑先生,只是先生演戏太过真实,令人着实敬佩。”
江鱼嗔而视之,然无恼怒之心,四女见之,不禁笑意更浓,盈盈笑语宛如杨柳轻浮,令人赏心悦目。
随后,四女紧随江鱼而出,行之走廊,云儿脸上拂过一丝忧虑,“先生,据奴婢…所知…”
云儿提及奴婢二字,忽见江鱼侧身直视,脸上似有不悦,云儿心惊,但又不知错在哪里,故唯诺相问:“先生为何如此相视?”
江鱼言道:“奴婢二字多有歧意,而我从未对尔等有过轻慢之心,尔等日后亦不必如此相称,自贬身份。”
四女互视,脸上皆浮出感激之色,雨儿追问,“奴婢二字先生不允,那日后在先生面前我等当何以自称?”
江鱼淡淡一笑,“据我所知、据云儿所知、据雪儿所知、据雨儿所知、据烟儿所知…”
烟儿此女性格内敛,故不善言辞,四人之中为她言辞最少,也最怕交际。
当江鱼看向并提及她时,她先是一惊,而后不知所措,似有躲闪之意。
江鱼看着烟儿窘态,似乎想起什么,话题一转言道:“我知尔等名唤雨、雪、烟、云,却从未听你们提及各自姓氏,这是为何啊!”
四女闻言落泪,雪儿言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姐妹懵懂之时就被父母卖给主家,主家待我们如同牲口,有个名儿便已庆幸,何敢奢求主家赐姓。”
江鱼颇感意外,“依你所言,父姓名谁尔等都已忘却?”
眼见四女沉默,江鱼不禁皱眉略作沉思,随后言道:“若尔等不弃,可随我同姓如何?”
四女闻言大喜,“先生当真?”
江鱼点头,后看向江云,“江云,方才你想与我说甚?”
江鱼呼名唤姓,听的江云欢欣雀跃,其余三女亦带欢喜,心中各念本人姓名。
江云抚平思绪,认真道:“先生可知赵文龙与武大生关系如何?”
众人来到凉亭坐下,江鱼言道:“先生知你想要说甚,你是想说赵、武二人关系非同一般,赵文龙视武大生为生死兄弟,封官赐爵风光无二,而武大生亦对赵文龙心存感恩,故誓死效忠。”
江云点头,“先生既知,为何还要行此苦肉计激之,就不怕他跑到赵文龙那里告发先生,以致先生于死地。”
江鱼摆手,“你只知其一,但不知其二,只知外而不知内。”
江云不解,“先生此话怎讲?”
江鱼轻笑,“外人看来,二人共同起事,视如生死。然事实确非如此,其实他们二人早已心生芥蒂亦。”
四女无一人相信,江鱼解释:“武大生此人勇猛过人,临阵杀敌必身先士卒,以致敌人丧胆。”
“但他却是个粗人,只知杀敌建功,却不知功高震主一说。”
“而赵文龙又是位心高气傲的主,直白而言便是小家子气,故不能容忍比他强的存在。”
“赵文龙眼看武大生军威日盛,心中早有忌惮,然攻伐守卫又少不得此人,故赵文龙亦不敢除之而后快。”
“因此,赵文龙思来想去,最后便想出一招明升暗降之策,封武大生一个天威将军,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所授兵权却不过呼啸营区区三千余人而已。”
江鱼相问,“吾所之言可有误乎?”
四女摇头,随后江雪迟疑言道:“即使赵文龙有意打压武大生势力,但武大生似乎并未对此心生不满啊!”
江鱼看向江雪,神色颇有意味,“武大生无心问鼎主公之位,自然不会在意军有几何。”
江鱼稍作停顿,继言之:“武大生怨恨赵文龙,并非因己得失,而是起于祁城。”
“起初,我为解明州之困,曾往帛郡说服柳贵芳放弃宁陵转攻祁城,柳贵芳纳之。”
“而今,祁城已被柳贵芳顺利拿下,上官一族尽被杀之,上官別鹤与他那五万大军已然成了丧家之犬,对柳贵芳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下一步,柳贵芳必然铲除上官別鹤以绝后患,再然后便是剑指明州彻底扫除后方威胁。”
“此时明州城已经岌岌可危,而赵文龙似乎不懂得唇亡齿寒之理,依旧歌舞升平,不为所动。”
“尔等共我把酒言欢这些时日,恐怕那武大生不止一次往赵文龙府中跑吧!”
江鱼再看四女,只见四女毫无掩饰自己震惊,各个变现的目瞪口呆。
雨儿吃惊道:“先生足不出户,为何会对情形了如指掌。”
江鱼并未回答,而是看向远处一身穿铠甲男子,只见此人身板消瘦,但却浑厚结实,给人一种精明强悍之感。
此人名唤张中举,乃江鱼同乡,暗受徐文远指派,现任江鱼府中护院总管事。
张中举大步向江鱼这里走来,大声嚷道:“大哥,刚有一人欲从后门溜出,按您指示,已将其斩杀,大哥要不要去看看?”
江鱼冷冷扫了他一眼,沉声斥责:“休得聒噪,生怕外人不知否?”
张中举嘿嘿一笑,颇为尴尬,轻声重语,“大哥要不要去看一眼?”
江鱼冷言道:“杀便杀了,看有何益?你只管守好院门,但有私自出入者一并杀之。”
江鱼此为不言而喻,除四女之外,府中佣人之中自然亦有赵文龙奸细。
今日在这府中大设灵堂,又私邀武大生入府,动静之大足以使自己丧命。
江鱼素有大志,在答应徐文远解明州之围那刻起,他便已经将目光盯在了赵文龙身上。
赵文龙想置江鱼于死地,而江鱼步步为营,煞费苦心与之周旋,为的便是取而代之,自做这明州之主。
如若不然,他不会把兄弟情深看的如此之重,徐文远三言两语亦不可能让他走出崖子村,走出陈汤,东奔西跑视生死于不顾。
如若不是为了明州之主,江鱼在解明州之困后不可能欲擒故纵,回乡之时不走便捷小径反走招摇官道。
如若不是为了明州之主,凭赵文龙那点心机,根本无法将江鱼禁在明州,江鱼更不可能待在这里与他玩生死游戏。
如若不是为了明州之主,江鱼不会忍辱负重,甘愿背负酒色之名,与四女闭门欢乐。
江鱼志在天下,野心足可蚕日闭月,他不想死,也怕死,尤其在这大事将成之时,但凡任何对他不利因素他都将斩草除根,不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