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我依旧是一个有棱角的人。
中秋节没过几天,就是国庆节,节日的前四天,蓁蓁和同学一起去外地旅游去了,我很想去,但她不同意,只好待在新图书馆看书,等她回来。可就在蓁蓁回来的前一天下午,接到了牛主任让我第二天来单位加班的电话,我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一方面讨厌这种加班,一方面和蓁蓁约好了明天见面,所以编了一个谎,说要参加同学的婚礼来不了,牛主任听了后解释明天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我没说话,直到他挂了电话。没隔半分钟,马科长的电话来了,我打开手机静音没接,紧接着第二个电话来了。
“马科长。”
“刚刚牛主任让你明天来加班,知道吧。”这时,我正想开口解释,马科长口吻严厉的在电话那头喊道,“不要和我讲任何理由,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明天也给我过来加班,听到没有?”我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明明是节假日,明明说了有事,但为什么马科长说起话来还如此理所应当,不留余地,那一刹那间,我体会到什么叫火冒三丈,但我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说话,接着马科长又喊,“听到没有?”我没说话,就是想看看在电话里你能拿我怎么着,直到马科长又喊了最后一遍,“我问你听到没有?”后,等了两秒挂了电话。这期间,我有想着再去解释,有想着硬气地拒绝,但就是没有想着妥协。
我拿着手机站在走廊上,心里开始有些害怕,担心会影响我的饭碗,就反想怎么突然那么大火气、那么大情绪抵触加班,最后找到的解释是加班会浇灭第二天和蓁蓁见面的期待,这几天,我在图书馆里一想到蓁蓁,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乐起来,想到这,我就释然了,心里咕噜着想对马科长说的三个字:“去球吧。”
第二天,我和两个星期没有见面的蓁蓁一起去了天鹅湖划船,在船上,我看着蓁蓁,就知道拒绝加班是多么地值,因为我喜欢她穿的所有衣服,她的一犟一笑,只要是她,我整个人都乐了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在夏日吃到雪糕时一样地开心,这种开心不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时的开心,也不是追到了遥不可及的女神时的开心,而是,一种踏踏实实的开心。我听着蓁蓁讲这几天旅游的事,直到船划到了湖中央,蓄谋已久的我问:“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那你说什么时候可以?”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那这可由不得你了,我反正先告知你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故意在蓁蓁面前露出坏人一般地笑容来。
“你不可以这样,不然我下次就不出来了。”
没等她说完,我右手猛地伸过去搂住她的腰,身子侧倾过去亲了她的嘴唇,准确说是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因为我们坐的小船也跟着侧倾到差点翻船,吓得我赶紧坐回原位,但这个吻让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火热了起来。接下来,是我头一次见蓁蓁很严重地生气,一边让我划回去,一边不停地跺脚。我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她可爱极了,于是她生着气,我却乐得嘴角高扬,不停地扯我那满肚子里装的话匣子,若不是后来担心自己不会游泳,不是担心她可能会把船搞翻掉,我是绝不会早早划回去的。
回到岸上,当我还掉救生衣,拿回押金后,发现蓁蓁早就独自走的老远老远了,讲实话,她很生气,但我一丁点都没慌,我飞奔地追上面,面对面地走在她前面。
“你是不是以为你是研究生,是公务员了不起啊,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不要诬陷我,好不好,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我想你应该也能够感觉到,主要是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就到这吧。”
“啊?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和你吃晚饭?”
“晚饭还是要吃的,不然你爸妈要是知道我约你出来,连晚饭都不管,那还得了。”
语言的魅力大抵在此,本来生气的似乎感觉我这个人的人品不行的蓁蓁,被这句话说的顿时气消云散。后来,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在送蓁蓁回家后,坐公交车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了工作,想着和马科长对着干也不是什么好事,对自己将来也没什么好处,前思后想,决定按照最像自己的方式处理昨天和马科长的矛盾,于是我编了一条短信过去:“马科长,不好意思,深夜打扰。我想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您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陪您散散步,您作为长辈多给我一些指正和建议,我也有几件事向您解释一下。”过了一小会,马科长打电话让我第二天去单位再说,我也才知道马科长和牛主任连续加了两天班了。
第二天,年纪大的马科长七点四十就到了办公室,但我比他来的还早,他惊讶道:“今天倒来的挺早。”我笑着点点头,他拿起茶杯走到门口的茶柜旁说:“开水是早上你打的吧。你和我说说,有什么误会?”
“啊?”我习惯性地迟钝了一下,其实听清了,但没料到马科长的语气如此温和,让我一下子忘记了昨晚准备好的说辞。
“你昨天不是发微信给我,说我们之间有误会,你就现在说。”
“哦。”我笑着直了直身子后说,“我很多地方做得不好,这大半年马科长您教了我不少东西,特别是在办文、办会、办事这三个方面啊,对我整个职业生涯都有很大的裨益。但是呢,有几个事啊,可能存在一点点误会。”
“你说。”
“一个是,有次我和杜若在楼上打印材料,刚好您这边急着要找几个文件,我就楼上楼下跑,后来你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跟着人家杜若去打印材料。其实那件事是牛主任安排给我的,让我去打印材料,他什么事情都找我或者凌岳,从来不找杜若,我总不能当面说这种事让杜若去做吧,只好提了一句,让杜若帮我一起去打印材料,是这么一回事,不是我屁颠屁颠的跟着杜若去打印材料。”
“嗯,还有吗?”
“还有不知道马科长您是否还记得,我一月份刚来的时候,有次和您一起陪副市长去水安县现场查勘水利工程项目进展,下车后我就拿着手机去拍,但那条路很窄,我发现站的角度不好,所以从车的另一边绕过去,而您以为我没拍照,在那闲逛,使劲将我往前推了一把,示意我赶紧去拍照,讲实话,我要是体重再轻个二十斤,都有可能被推下坡。还有,上次搞长江经济带的进展情况,你们都在加班,我没事情是不会请假的,其实那天是我生日,亲戚们都在等着我。还有端午节那次,我爸妈都准备好了我回家过端午,结果连加三天班,虽说马科长你们也加班了,但对我来说,其实是不公平的,马科长您想想,毕竟你们家都在江兰,早饭、晚饭都是和家里人一起吃,我呢,端午节那三天,就自己去桥东菜市场买了几个粽子回来热着吃了。”
这还是马科长头次耐心的听完我说的,他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后说,“不然我怎么一直讲公务员是最没出息的职业呢,你和我家女儿差不多大,我经常和她说,找什么工作都不要找公务员。公务员除了稳定,就没别的了,就是把整个人卖给了政府。”
“我也是图个稳定,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外企,哪怕加班半个小时都给双倍加班费,最后财务都能给算上,做事规矩。”
“我来跟你说说,公务员有这么几点不好。一,无休无止的加班,现在加班都算还好了,以前经常半夜领导一个电话,全部来单位搞项目,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你就讲这个国庆节,自由吗?事情来了,不做行不行?不行的,领导是一级对一级负责,像我们这种干事的,也不要怪领导,怪也没意思,他也没办法,要怪就怪最上面的,就讲这次这个事情,省领导节前最后一天批示发文给我们,要节后报材料,文件前天才批到我手里,你讲怎么搞?我其实上哪想节假日喊你来加班,不想的,但事情来了,怎么搞,喊你你又不来,后来想想就算了,你们小年轻也不容易,又讲自己有事情。第二,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公务员这个职业是毫无成就感的职业。不管你做什么,做的再好都没有用,领导说是对的就是对的,领导说是错的就是错的,哪怕他把错的说成对的,你不要管,出了事他负责,所以讲白了就是把领导的意思转化成书面的文字,你文笔好,听得懂领导说话的意思,你就有前途,这样的人生你讲有什么成就感。三,累死累活就拿个饿不死的死工资,而且有些应该有的待遇也没有了,就像今天我们几个加班,中午饭都还得自己解决。”
就这样,我和马科长的关系不再那么僵,仿佛还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而这一切,我都想归功给蓁蓁,是她给了我勇气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身边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