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毛毛,在你家借宿几天呗!”
“靠,贱人,原来你还活着,没死呢!”
三年没见面,半年没联系,电话一接通,毛亮还是那个嘴臭的毛亮,大学时特有的气息又回来了。
“这回你不收留我,我还真就死定了。”
“靠,有没有那么惨?”
“一言难尽,见面慢慢聊。”
“你什么时候来省城?”
“哥们儿正准备检票上火车呢,准备好两个小时候以后来车站接驾吧。”
“果然是贱人,想杀你毛大爷一个措手不及啊,靠!”
三年以后,回归省城,正值一年里最美好的时节,满眼都是打扮时尚清凉的大长腿美眉,看得孙小建眼花缭乱。从车站出来,将近下午三点,省城灿烂的阳光驱散内心少许阴霾,逃出生天的孙小建得瑟不已,恨不得高喊一声——“再见吧,鲤鱼村的岳肥肥!”
毛亮向领导扯了个谎,骗了半天假,开着一辆蓝色大众轿车,专门来接站。车门敞开,出来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皮肤白皙,烫了一头卷发的眼镜男。
“我的天,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啊?”孙小建一边摸着毛亮的小肚腩,一边开着玩笑,“三年里怀了娃不算,还基因突变成了卷毛,搞得我都不敢认了。”
“靠,你这个贱人倒是一点没变,现在跟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一个鬼样。”毛亮拉了拉孙小建松松垮垮的T恤领子,一脸嫌弃地说,“领口都开到肚脐眼儿上了,赶紧塞进垃圾桶吧!你别刺激我,这是不是三年前离开的时候穿的那一身?”
“有没有点眼力?”孙小建狡辩说,“那是一件白色T恤,现在这件明显是米黄色的。”
“地摊上十九元一件的白T恤穿三年不是这个色才有鬼。”
孙小建挠头,窘然一笑。
“毛毛,混得不错呀,三年时间买车买房,羡慕死个人!”
孙小建围着毛亮的车看个详详细细。
“快滚上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钻进副驾,孙小建依然好奇心满满,哪里都想研究一下。
“真不赖,居然混上私家车了!”
“靠,在省城大街上开飞机都没人大惊小怪。不过是几万块的代步工具,全世界就你一惊一乍。还记得一班的李俊飞吗?人家前脚踏出校门,后脚就买一辆宝马轿车。”
“就是那个自以为万人迷、古龙香水味儿可以呛死人的少爷嘛,含着金钥匙出生,有什么办法……他跟校花之后大概修成正果了吧,知道吗?”
“你没有加入我们那届中文系的系群吗?”
“哥们儿不是被王胖子踢出群了吗,不仅是系群,班群也把我除名了,那王八蛋……”
孙小建口中的王胖子,是他们那届中文系一班和二班的辅导员,是一个斯文败类,经常利用职务之便揩女同学的油。
“靠,差点忘了这段惊掉下巴的师生恩怨。怎么样,丢了毕业证,还被孤立,有没有为当年的义举感到后悔?”
“后悔有个屁用,朝前看吧……你还没告诉我,李俊飞跟付茂成没成?”
“靠,还对校花念念不忘?”
“随便问问而已。”
孙小建望着车窗外,大学往昔不经意地在脑海里一幕一幕掠过。伴随着记忆,他的嘴角微微挑起。回不去的美好日子,记忆仍可以逆流,多么珍贵的慰藉。
“我跟他们没有交集。不过,正巧后天是离校以后的第一场同学会,一班和二班一起,有没有兴趣去打听打听?”
“王胖子去吗?他去我就去。”
毛亮住在城南,叫“南庭别苑”,电梯公寓,二十七楼。
“乖乖,把巢筑那么高,要说你不是鸟人都没人信。”
毛亮突然记起来,孙小建害怕坐直梯。大学里,第一教学楼有十一层,安了直梯,但是不管课开在哪一层,孙小建都会选择爬安全通道。记忆的灵光一闪,让毛亮嗬嗬坏笑起来。
“二十七楼,爬楼梯吗?”
孙小建杵在电梯口,咬咬嘴唇,死就死吧,跟着毛亮钻进电梯间。同乘的还有一位少妇和她三四岁的女儿,她们摁了第二十一层。刚踏进电梯间,孙小建就感觉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额角渗出豆大冷汗。他死死挽住毛亮胳臂,脑袋搭在毛亮的肩膀上,并紧紧闭上眼睛。少妇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对男人。毛亮好尴尬,想要摆脱这个累赘,却被缠得死死的。到了二十一楼,电梯门一打开,少妇便牵着女儿飞快逃离,好像艾滋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一样。
平安抵达二十七楼,孙小建如获新生一样窃喜。
毛亮家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现代简约装修风格,布置得整洁温馨,一看就知道这里不是一个单身汉的窝。
“嫂子很正点嘛!”
孙小建端起电视柜上的相框,里面是毛亮和女朋友灿烂的合影,甜甜的感觉让单身狗羡慕不已。
“藏得挺深呀,介绍介绍呗!”
“她去了外省出差,明天就回来了,见了面再介绍。”
毛亮去卧室换了一身居家的T恤和短裤,再出来的时候孙小建已经摊在沙发上开始欣赏动画片儿了。
“我靠,三年了,品味一点没提升啊。”
孙小建默不作声,注意力都被动画片带走了。
过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毛亮说:“哥们儿回归了,赶紧招呼省城的兄弟们,今晚聚聚餐,唱唱K,一起happy happy!”
毛亮甩了他一个白眼,说了一句残酷的大实话:“靠,贱人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省城这地头,除了我犯贱,还有谁鸟你?”
“钱顺和田淼怎么样,应该都在省城混吧?”
“还以为你能说点新鲜的。听说你来省城,我第一时间给他们打了电话。”
“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个腔调——没空!”
于是乎,晚上毛亮一个人为孙小建接风洗尘。他们没有下馆子,孙小建下厨做了几道家常小菜。虽说酸辣土豆丝、苦瓜炒蛋、京酱肉丝只是小镇厨师的水准,但也算色香味俱全,让毛亮刮目相看,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