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今日福伯他们出发的日子,顾重生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来到正院和祖母用过早饭后,一起去埠头送福伯他们。在半路上远远看到顾大伯伯他们已经到了,顾全穿着全新的青布短衫同色长裤,脚上穿着新做的黑色布鞋,背着一个大包袱,神彩飞扬地站在那里。
看到顾重生走来就扬着双手,眼睛笑成一条缝叫道:“小娘子!小娘子这边!我在这!”。
“老夫人!小娘子!”顾大伯伯和在摇橹船的福伯作揖行礼。
顾老夫人和顾重生屈膝回礼。
“都准备好了?你们万事要小心,如果不可就毁掉,人一定平安回来。”顾老夫人郑重地说。
“是,老奴会记住。”顾大伯伯和福伯回道。
顾老夫人向前走了一步,手拍着顾全道:“要听祖父和福伯的话,不可以调皮。”
“是,奴才会记住。”顾全学着祖父,挺身作揖。
“你们聊聊吧!”顾老夫人笑了一笑。
顾全往前跑了几步,来到顾重生面前手舞足道的:“小娘子!早。”
顾重生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闷闷的,语气冷冷地说道:“你要出发了?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吗?”
“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顾全精神兴奋地回答。
“你们不回来参加顾顺和云欢姐的婚礼吗?”顾重生问道。
顾全听了,想了一下,低着头道:“不知道,我要听爷爷的安排。”
顾重生看了一眼顾全泄气的样子,在心里暗自偷笑。
“小娘子!”福伯站在船头上向着顾重生招手。
顾重生向前跑了几步,站在埠头上。
“老奴回来带小娘子去五花镇上赶集好不好?小娘子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们一起都买回来。”福伯小声讨好地说。
五花镇就是离平壤村最近的一个小镇,日常村里人出外采购都是去的五花镇,顾重生从来没去过,每次村民出去采购回来顾重生都会找着人东问西问的。
顾重生听了,开心一下就露脸上了,语气轻快地说:“你要什么时候回来?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福伯想了想说:“老奴想着年底就能回来。老奴回来和小娘子也把年货一起办回来好不好?小娘子先想好要办的年货,我们一次买回来,想多一点无所谓,一次买不完,我们再多去一次。”
“那你要记住了,快点办事快点回来!”顾重生得意地笑着,她很早就想到外面看看了,虽说在村里也有玩的,但也想感受一下外面人的生活。
“记住,老奴记住小娘子的话,快点办事快点回来!”福伯认真地回道。
顾重生和祖母站在埠头上,目送着福伯他们摇着橹船出发了。
送走了他们,顾重生和祖母回到宅子里,依旧每日跟着祖母读书习字,祖母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她有时候在旁边旁听,有时候自己练大字,就这样的平淡生活中过了十几天。福伯他们从离开那天一直没传回一点消息,祖母脸色一天比一天沉着,眉头紧锁,顾重生心里头也暗暗心急。
这日午后正院书房里,顾老夫人坐在案桌前翻看帐本,抬头看到顾重生百无聊赖地坐在临窗的贵妃塌上,左手托着腮,右手拉扯着垫子上的流苏。
“生儿!派人叫顾顺和你去后山玩玩。”顾老夫人站起来走到塌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
“明天吧!祖母明天我们一起去埠头那边钓鱼。”顾重生心里想着,这样祖母也可以分散一下精神。
“今早厨房有河鲜送来,老奴去厨房点几样菜,今晚老夫人和小娘子好好地吃顿晚饭”香妈妈端着用井水刚镇过的酸梅汤进来,放在顾重生身旁的茶几上。
顾重生端了碗给祖母,自己拿起一碗张嘴喝了一大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酸梅汤喝下去,当真清爽提神。
“我去,我去吩咐秦大娘做几个小菜,今晚祖母和香妈妈温壶酒好好喝上一杯。”顾重生下地穿鞋一气呵成地跑出去。
“总天风风火火的。”顾老夫人笑着说。
“小娘子这叫活泼,小孩子有活力才好。”香妈妈一脸骄傲回道。
“走,我们也去看看。”顾老夫人站起来往外走。
香妈妈跟在后面心道:祖孙一个样,都是急急忙忙的性子。
顾重生走到厨房,看见小石头一个人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脚下。
“小石头好乖哦!自己坐在这玩什么呢?”顾重生蹲下摸了摸小石头圆圆的小脑袋。
小石头看到顾重生裂开流着口水的嘴巴,挥着胖胖的小手,身子在小板凳上一跳一跳的叫:“小、小、小”。胸襟前口水流湿了一大片。
顾重生蹲着看了看地下:“小石头在看什么呢?”
小石头用粘满口水的小手指着地下:“咕噜咕噜的叫……”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重生低头看过去:“小石头在看蚂蚁啊!蚂蚁在搬粮食回家呢!”抬头看了看起劲挥着手的小石头“你喂它了?”
小石头是秦伯和秦大娘的儿子,一岁半的小孩,能走会跳,就是说话迟,现在只会叫顾重生也叫不全,别的全不会。
听到屋外声音的秦大娘从厨房出来:“小娘子!你需要什么吗?派人传个话叫奴婢去,那需要你自己跑来。”
顾重生起身走进厨房:“没什么重要事,我来看一下有什么食材,今晚加几个菜。”
前世顾芳华是不会做菜的,有人说炒菜是靠天赋,顾芳华的天赋绝对是负能量,炒的菜比生的还难吃,日常煮饭炒菜都是家里人做,饭后洗碗就是她的工作。在现代活了几十年,不会炒还是会吃的,有一些菜的做法也会懂得。
顾重生进厨房溜了一圈,地上摆着几个木盘,分别有:几条来回游动的鲤鱼,一盘吐着沙子蛤蜊,还有一匡用草绳捆着的河蟹,旁边木桶里跳上来跳下去的河虾。案板上放着几样蔬菜,有冬瓜、金针菜、木耳、筛子里面有一些香姑。
村子里的食物大多都是自供自足,只有大节日或者村里办喜事,才会派人到外面采购一些,日常食物虽然丰足但品种不多,像今天这样多种已是少见。昨天顾顺组织村民到河里捕捉,今天才有的送来。
顾重生看了一圈食材,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生儿!想到做什么好菜了吗?我们今晚就等着你的拿手好菜呢?”顾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小孙女。
顾重生看了一下自己圆啫啫的短胳膊短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了头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说她们动手。”
“小娘子你说,老奴做。”香妈妈撸起袖子,走进厨房,杏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顾重生看了一眼笑咪咪看着她的祖母:“鲤鱼蒸饭,香姑用水泡软切丁,金针菜、红枣加点虾米也切丁,鲤鱼洗净用盐姜葱腌制一会。”杏儿大步过去拿了香姑放盘里泡,秦大娘拿刀已经在杀鱼了。
“葱头粉丝蒸虾,虾先用竹签在背上挑出黑线再中间切开,粉丝泡软,加油盐葱头蒸。”顾重生面前是,提着虾直直对着她的翠儿。“她是问,虾那个是黑线?怎样挑?”祖母在旁边哈哈笑。顾重生拿起虾挑了黑线交给了翠儿,翠儿提着虾逃也似的出去。
“蛤蜊冬瓜汤,姜葱炒河蟹,醋拌木耳。”说完顾重生伸了伸舌头舒了一口气。
顾老夫人站起来:“库房还有些胡椒,生儿我们去拿,蛤蜊汤配上胡椒最好。”扫眼看了看正忙碌着的她们,“今晚上多做点,我们都好好的吃上一顿。”
胡椒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来自于胡地,被称为黑色黄金,能够用的起得都是富豪贵胃,所以顾老夫人才说了这一番话。
顾重生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路上心中忐忑,祖母叫开她,是不是有话要跟她说。
顾老夫人心道这个丫头这般聪慧,该学习的时候第二遍已经会了,该要想主意的时候鬼主意一出一出的。若是男儿身,必有一番成就!想到家里的处境,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顾老夫人拿起钥匙打开锁推门而入,顾重生跟着祖母走进里面,看到里面一排排的货架陈列着,里面存满了一箱箱一卷卷的货物。顾老夫人自顾自道:“这些都是顾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老物件,是你增祖父偷偷藏在这里的,当年顾家帐面上的东西都没了。过几年等你大了,就整理整理一下,造个册子什么的都随你,顾家留下的这些都是交给你的。”
顾重生看着这满满的一屋子东西瞪目结舌,增祖父偷偷就能存有这一大屋子东西。顾家百年大家,江南大户,当年家财全都被抄灭,一定是笔巨大的财富。顾重生脑里浮现出“大清大贪官抄家时,地底、墙壁、柱子里面藏着全是金子银子的情形”,心想当年情形应该差不多,差别就是顾家财富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
顾重生和祖母回到厨房,厨房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炒菜。顾重生看见边上正扎着马步劈柴的顾多,开心地跑过去:“多叔,你怎么也在?”
顾多眼神微微一亮道:“小娘子,老奴闻到香味就赶紧过来了!”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小娘子,助老奴劈柴好吗?”
顾重生迈着小短腿过去将柴放好,顾多一斧头下去柴被劈开。
就这样一幅忙碌景象,到了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