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前辈,彭长老邀您共去议事殿。”李清远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带着一丝期盼来的,或者说,他希望自己单手扛回来的这个甄前辈可以大展身手,直接干翻门外叫阵的六道妖人。
“嗯,我即刻便去。”
话不多说,甄武伟放下了手中的玉简,眼中带着一种决然站起来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甄武伟抬起了左腿,他要去议事殿商讨本宗大事了,虽然,他是个名不符其不实的长老。
“甄前辈可让在下好等啊。”甄武伟刚迈出天机阁,一道嘹亮的声音便迎面传来。
抬头望去,却是几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袍老者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了,油光满面,春风得意的那种,哪里有丝毫面临宗门大劫的颓废感?
“彭道友可是进阶了?”看着眉开眼笑的红袍老者,再想想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甄武伟心中一股厌恶油然而生,只得如此平淡问道。
“哈哈,甄前辈慧眼如炬,竟一眼便看穿了在下的境界,高人,果真是高人。”听到甄武伟如此说,那红袍老者心中一凛,对其更是敬佩起来。
害,上天待我不薄啊,临死还赠与我个慧眼如炬的称号。
甄武伟摇了摇头,心中一丝嫉愤闪过,当即还是“哪里哪里,道友谬赞”地说着。
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管是何人,只要能如此吹捧自己,甄武伟都是来者不拒的。
紧接着,甄武伟倒也没有犹豫,当即与那红袍老者一同向议事殿走去……
没错,是走,一步一步的那种。
红袍老者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想,这大概就是高人的心绪罢,看来自己还是太过浮躁,终究达不到平心静气的地步。
可,一步一步,还有一步一步,整个天阳宗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就这样,两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不知此地距离议事殿还有多远?”却是甄武伟首先发话了。
或者说,他有些倦了,这议事殿,也太远了点吧?
“实不相瞒,甄前辈来到此地不久,还不熟悉我天阳宗的地形,若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天黑也到不了议事殿的。”
“什么?倒是我小看此地了。”甄武伟心中腹诽着,却还是如此彬彬有礼道。
“欸,前辈这是哪里的话,前辈若觉得此行不妥,便与我一起乘坐这金龙辇罢。”说着,红袍老者单手一拍,面前便浮现一个小巧玲珑的黄金车辇来。
不过,若说是金龙,却是不太恰当的,甄武伟看来,此物不过是两只金色的泥鳅所拉,哪里有半分金龙的样子?
害,也罢,就让我再享受一次凌空飞行的感觉吧,此生无憾了。
如此想着,那红袍老者已然单手一指,一道绿光闪过,小巧车辇便轰然变大,悬空而立。
看着车辇如此气派的样子,甄武伟搓了搓手,思量许久后,还是微微一笑,抬腿迈入了车辇之内。
废话,宝辇哇,谁不心动?有此物,今后也能衣食无忧了吧?害,想多了,想多了,我还是那个贼不走空的甄武伟吗?不!人之将死,要再多又有何用?
看着甄武伟近乎平淡如水的眼眸,红袍老者愣了,自己的宝辇可是倾尽毕生家底才打造的,不说人见人爱,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眼前之人竟连眼皮也没眨一下,他心中的惊叹可想而知了。
对,他越发看不透这位姓甄的高人了,或者说,此人看淡一切的心境让他觉得可怕。
“轰”
宝辇发动了,宛如箭矢般穿出,快到让甄武伟怀疑人生,他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但,风声呼啸间,他已然明白了这个异世界的奇妙之处。
“宗主,不必再等了,姓彭的那厮就是贪生怕死才故意如此拖拉不来的。”
议事殿,一肥胖老者开口,震醒了昏昏欲睡的众人。
“嗯,也好,只是近期刚拜入我宗的甄长老为何也未至?”
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刀削般面孔的中年男子,但,说话间,此人眼中精光闪动,显然是气血雄厚无比才造成了此异象。
“对不住诸位,甄某来迟了。”
那人话音刚落,一声无悲无喜的话语悄然而至,不卑不亢间,却也多了几分不同的韵味。
没错,这话是甄武伟说的,思量许久,还是这句开场白无形中带着些许傲气,足以显得自己不显山不露水的处世态度,虽然,自己是真的一无所有。
“无妨,无妨,乾道友事务繁忙,此事我等自然是要担待一二的。”主坐上那人神识一扫,发现竟真的看不透甄武伟的修为之后,眼中精光一闪嘴唇微动间,这句话便悠然飘出。
自然,虽然眼前之人修为深不可测,但世间也不乏一些可遮盖修为的异宝,身为本宗宗主,此身份是不允许他卑躬屈膝去讨好此人的。
而接下来,随着甄武伟与那红袍老者落下坐来,殿内的一行人也收起了慵懒之色,一个个正襟危坐,显然是知道了接下来的议事内容。
也正如甄武伟所料那般,那六道长老,却是来宗门内挑衅的。
但,令甄武伟啼笑皆非的是,甄武伟高估了此事的严重性,或者说,应该把九道钟声换成一道。
“如何?我天阳宗近些年来,屡战屡败,不知此次有哪位长老自告奋勇前去接战?”
主坐上的那人说话了,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但,悄无声息间,这些话却是一字不差落到了殿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而紧接着,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音刚落,大殿之中便干柴遇烈火地喧闹起来。
“唉,想我张平八岁修道,如今整整百载岁月,竟还未给我老张家留下子嗣,可悲可叹,唉,我若出战,有个好歹怎么对得起我那未曾谋面的妻儿老小?既然如此,打败六道妖人的丰功伟绩老夫便让与他人吧。”
一虬须大汉摸了摸自己粗糙的侧脸,唉叹气间便如背台词一般声泪俱下道。
“什么?未曾谋面?妻儿老小?莫非整日与你同床共枕的琴韵道友是块木头?你当老夫不知道外门弟子张天为是你儿子不成?”
另一位紫袍老者闻言,当即怒吼起来,好似在指责一个罪不可赦的恶人。
“哼,吵来吵去又有何用?莫非那六道能自动离去?可笑,一帮血气方刚的男儿,还不如我这个度了数百载春秋的老者有气概!可悲!若非老夫已然气血衰败,心中还挂念着我那未成年的幼子,早已去与那六道一决高下了,何必听尔等在此喧哗?”
一白袍红眉的老者怒了,说出这些话来好像用尽了毕生精力,面色也苍白了几分。
“未成年?你是龟族派来的探子吧?你家那戚闻道友恐怕比我还要大上数十岁,我若不是近日刚突破修为,根基未稳,早已将那六道妖人打的人仰马翻,再也不敢来天阳宗!”
“啥子?聂道友在做梦不成?突破修为?你卡在了金丹中期已然六十多个春秋,你近日突破?是被六道吓破了胆吧?”
此话传出,已然找不到是谁说的了。
没错,一行人吵起来了,就连与自己同行而至的红袍老者也与他人对骂起来了。
或者说,这些人是来互揭老底的。
“敢问彭兄,你与那位黑面老者在争吵些什么?”甄武伟摸了摸鼻头,还是一把拽住红袍老者的衣袖如此问道。
“啥?不知道哇,大家都吵起来了,我不说两句,岂不是丢面子?”
说完这些,红袍老者又厉声指责起另一人来。
喧闹声中,甄武伟渐渐凌乱了。
反观主坐上那名男子,非但没有一丝阻拦之意,更是悠闲地拿起一枚玉简贴在额头闭目观看起来,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实际上,那六道长老不过金丹后期修为,但苦修了一种噬魂魔功却是极为厉害,用甄武伟的话说,就是同阶之内无敌手。
或者说,此人屡屡来到天阳宗打着切磋的借口,不过是来炫耀自己修为的。
而这一切,前来议事殿的路上甄武伟已然了解了个大概。
幽冥宗,顾名思义是以吸收幽魂增进自身功力,不过,此宗却并非如邪修一般祸乱苍生,只是宗内功法偏阴森罢了,否者此宗是断然不敢如此张扬的。
自从那幽冥宗于此地崛起,一山不容二虎,利益交涉之下必然会有纷争,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宗才想了个如此折衷的办法用来划分地界资源。
对战。
小说中常用的套路,但,可惜的是,甄武伟没有主角光环,更没有那百战百胜的无敌外挂,或者说,甄武伟比其他主角衰了一些。
不过,甄武伟并没有气馁,或者说,他想去验证自己是否真的是因死而复生才获得技能的。
于是乎,甄武伟动了,他这次不但迈出了左脚,就连右脚也迈出去了,这一步,是他鼓足了勇气迈出的。
这是我的一小步,更是天阳宗的一大步。
甄武伟这样想着,已然是走到了议事殿中心处。
看着平静如斯的甄武伟,喧闹声戛然而止,这一刻,数十道目光聚集在了甄武伟身上,但甄武伟没有骄傲。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众人,他微微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还不待众人从他憨厚的笑容中反应过来,甄武伟便出声了。
“我要是死了,诸位能不能不要把我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