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不愿意躺在旧床上睡觉了,这张旧床是当时一个同事换了新床不要的,江新月就凑合用着。
但现在,江新月不愿意再躺在上面了。
她在客厅的地上铺了一床新被子,用新手机给满城打电话。
电话接通,江新月竟然有些激动,她想要将这一天之间的天翻地覆说给满城听,想要将这恍如隔世、和发芽的自我觉醒讲给满城听。
但满城那边异常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
”新月,你咋样?“满城的声音极疲惫。
”我还好,是真的好,满城。你那边怎么了?“江新月很敏感地体察到了满城那边环境的不友好。
”嗯,一个项目,总行和分行吵起来了,真要人命!回头我再打给你。“满城的声音也偏中性,江新月隔着电话都能想像满城现在满头炸毛的样子。
收起如贝壳一般质感的新手机,江新月问自己,”江新月,做自己,你想做哪些事情?“
江新月竟然一阵心潮澎湃,是啊,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好像有很多事从脑海中跃出,就像很多鱼儿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一样。
江新月兴奋地坐在书桌前,一一写了下来。
“要去看大海。
要去迪士尼。
要穿一条粉红色的公主裙。
要吃一根棉花糖。
要坐过山车。
要种一棵树。
要放肆地笑。
要学跳街舞。
要写一本小说。”
江新月看着自己的心愿,“啧啧啧”地叹了几声,都是些孩子的心愿啊。怎么不是买房买车买珠宝买理财买期货呢?不过,这些心愿现在还存在心底,说明自己其实从来都未曾忘却,只是他人的禁止阻遏住了她的脚步,让她把自己拘禁了起来。
这个星期结束,大学就放暑假了,那就从看大海的心愿开始实现吧。
江新月将目地的定在了三亚,她要完成一次属于自己的旅行。
这一晚,江新月做了好多梦,梦里有黑色有尖叫,也有花朵有希望。
可是一早,她就被砸门的声音吵醒。
“江新月,你给我开门!”是母亲的声音。
江新月知道母亲一定会来找她,要她再去相亲,再去结婚。但她没有想到,母亲的动作这次怎么慢了一些,隔了一天才到。
“江新月,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这里,别以为你躲在这个什么破公寓里,我就找不到你!”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老师都开了门,看着江母。
江新月的母亲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贵妇,是名媛,她将咆哮与刻薄不遗余力地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物业打来电话,“江老师,需不需要报警?”
江新月客气地解释了一下,隔着门对母亲道:“我不会去相亲!也不会去结婚!“
母亲听到,愣了一下,江新月向来乖顺,从来指东不往西,这次竟然敢顶撞她,不由得火冒三丈,”你说什么?你敢丢我的脸?让别人笑话我的女儿嫁不出去?你把门开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江新月的手有些抖,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去!“
母亲的谩骂无止无休,
江新月的腿肚子也开始抖了,她一步一步挪到门边,一拳砸在门上,大声道:”你要是再闹,我就把我离婚的事情发到家庭群里!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你丢尽脸面!“
母亲那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很快,母亲便冷笑道:”好啊,离婚离出本事了,咱们走着瞧!反正房子昨天我已经过户了,你胳膊拧不过大腿,别想着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给我去相亲!“江母撂下话,就走了。
江新月整个人贴在门上,弓着腰,喘着气,身体还在轻微地抖动,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不知所措。
但她心里一片荒凉,原来母亲昨天是去过户婚房了,难怪,昨天没有立时着急逼着她去相亲。
过了好久,一切都恢复如常,只有江新月还靠有门上,久久缓不过来。
直到再次有人敲门,江新月如惊弓之鸟,正要跳起,却听到有个男人道:”送家俱,开门!“
江新月绷紧的神经一瞬间松弛下来,瘫倒在地。
送家俱的师傅又敲了几下,江新月才勉强站起身开门。
门一打开,风一股脑吹了进来,江新月打了个寒战,才发现自己背上的衣服全都湿了。
师傅们奇怪地看了看江新月,”你家的家俱?“
江新月点了点头,她嘴唇发紫,被牙齿咬出一个深深的印迹。江新月强打起精神,请师傅们将床、衣柜、沙发、茶几先挪出去,再将新买的一一拼装好,放在指定的位置的。
师傅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期待的快乐被母亲冲淡了不少,但坐在自己喜欢的沙发上,江新月的心里着急愉悦。她轻抚着光洁的木质表面,躺上下去,用脸摩挲着,“江新月,这是你的,你选择的,你的人生。”
江新月草草自己下了些面条,下午还有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这个学年就结束了。
考试很顺利,抱着试卷,江新月回到了公寓。满屋的新家俱像是在欢迎她回家,在夕阳的光晕里发着木色的光芒。
江新月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也许是因为自己发自内心的喜爱,所以这些家俱也显得格外漂亮,格外亲切,就像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佳人,如佳茗,如友,如伴。
这个瞬间,江新月才明白了,虽然都是生活,但过什么样的生活,真的可以天壤之外。
尊重自己的内心,不管其他人怎么对待你。这才是该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