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已经开始时兴修建砖瓦楼房,经济条件宽裕些的家庭已经开动了。砖瓦楼房就好像是有钱人的象征,就算是主人家窝在家里吃的糠咽的菜,过路人一瞧见这房也会羡慕不已,定会打心里说这户人家得多有钱。
砖瓦房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排场,但它却做不到土墙房的冬暖夏凉,夏天反而更加闷热的慌。
梻豆家肯定是没有那闲钱推了土房修砖房的。
梻豆的记忆中,家里的经济条件从来没有好过。
那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是有电视机的,可她家却没有,所以梻豆常常跑到同村孩子家去看电视,经常看得忘了时间。
梻豆爸妈也不是那好吃懒做的人,梻豆爸也常常出去做工,但梻豆爸那时刚学了手艺出来自己干,认识他的人也没几个,经常都是自己放下脸皮上赶着问了才能得到些活儿,又有梻豆和梻豆姐姐都还上着学,那是还没有颁布义务教学,学费都老贵了,所以并没有几个钱可以剩下来。
梻豆妈也是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田地也是能多种一些就多种一些,但那时的粮产量不高,又喂了众多鸡鸭牲畜,一年算下来却也挣不了几个钱。
中途有短时间梻豆父母商量着进城干了卖卤菜的生意,干了足有半年的时间却突然就垮了。大家都觉得很是奇怪怎么突然就垮了。
刚开始生意却也好得很,来买的人也称赞说卤菜味道不错分量也足。
可没多长时间梻豆妈却发现卖的卤菜一样多可赚的钱却越来越少。
梻豆妈便觉得奇怪的很,思索着是不是梻豆爸去进货时被少称了斤两。梻豆爸说没有,每次称的时候他都看了又看的,不可能少斤两。
这就奇怪了,没有少斤两,卖的也一样多,可利润却越来越少了。
梻豆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对梻豆爸说:“明天我去称货。”
原来梻豆父母的货是在梻豆的姑姑姑父手中拿的。
梻豆的姑父母一直都是做卤菜生意的。梻豆父母原先想投奔他们,但他们不愿意让梻豆父母跟他们一起做。但是可以给梻豆父母发原材料和配方,价格就在原材料进货价上每样每斤多加一块钱,至于卤菜的味道那就自己掌握了。
梻豆父母商量了觉得这也可以,原材料的进货和配方都解决了,味道也不算什么难事,也就欣然接受了。
这天梻豆妈如往常一样来姑父母这称货。
姑父一见是梻豆妈显得有些惊讶,便问:“今天怎么是弟妹来拿货呀,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拿的动。”这番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是关心梻豆妈,实际上是做贼心虚。
梻豆妈如往常寒暄一样笑了笑说:“你兄弟忙其它的事勒,再说这能有多重,要实在是拿不到,你还能眼看着不帮你兄弟媳妇呀。”梻豆妈半开玩笑的搪塞回去,听他说这话时心里已是有些想法了。
姑父被梻豆妈这么一回,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便硬挤出个尴尬的笑:“那是,那是。”
话虽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二十斤海带,十五斤豆腐皮,竹笋二十斤,猪头肉三十五斤,鸭肠二十斤,鸭珺二十斤........”姑父一样一样的放到称上,指着称上数字示意梻豆妈看仔细。
梻豆妈也没马虎,一样一样都看的仔细,确实足秤,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一时有些烦躁。
姑父最后拿出牛肉来放在称上说:“牛肉进价都涨咯,这些黑心肠的批发商,尽赚我们这些人的钱,说涨价就涨价,以前都是免费送货,现在都是自个儿喊车去拉,你还没得法。”梻豆妈自然听得出这话中之意,不过是说他们费劳费力还费钱的把货拉回来,梻豆父母却只多加一块钱就能轻松拿货,占了他们大便宜。
梻豆妈默不作声,认真看着姑父称重。
梻豆妈越看越不对劲,明明三四十斤的东西看上去却没多少,可重量称出来又有那么多,这到底怎么回事。
梻豆妈抓起一把正准备上称的香菇,发现这比最先拿货时不知胀大了多少,一按里面都能冒出水来。梻豆妈皱紧了眉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么多水?”
“香菇本来就有水分,有水很正常。”姑父看着梻豆妈突然得质问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被看出了问题。
往回间梻豆爸来拿货时都只是随意看一眼就装了起来,所以他也从不担心会被看穿。今天一看是梻豆妈来拿货,他心里便有些惶惶不安,知道梻豆妈一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还特意装作良心人一样让梻豆妈看着他称斤两,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打消她的疑虑。
可他没想到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歪打正着的反而让梻豆妈发现了端倪。
事情败露了,这下两家也算彻底撕破脸了。
梻豆妈一想到竟然是丈夫的亲姐姐这样害他们,满腔的愤怒一下就爆发出来了:“这恐怕是你故意给它泡的水,把它发胀一些好赚我们的钱吧,我说怎么卖的东西一样多钱却越来越少,原来是你们搞的鬼。一向都是你兄弟来拿货,他相信你们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也就不像我这样看着称称。正好香菇拿回去也是要放进水里洗的,这样让我们以为是洗的时候跑进了水,要不是我今天来,还不晓得要被你们骗好久。”梻豆妈一字一句像沉雷一样在狭小的屋里蔓延开来。
姑父的脸瞬间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冷笑了几声,像是他还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你以为我们赚了你好多钱呀,我们也是尽心尽力的帮着你们,货我们喊车去进回来,才加一块钱就发给你们,配料也是送给你们的,看到你们确实困难,也没收你们的摊位费,你们找的钱也没有给我,我也没有得到你们啥子好处,现在还鼓捣说我把泡了水的香菇给你,我们简直才是费力不讨好!”
梻豆妈是从没见过这么泼才无赖的男人,心里一阵恶心想吐:“什么才加一块就发给我们,那好多材料都是水货,你们进货时可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干货买回来变成水货再卖给我们,这已经让你们赚足了。当初虽知道这些,但想来水货也没几样,也就不计较,现在连本来就是干货的都泡水卖给我们,这不是你们黑心肠明摆着欺负人嘛。”
没过多久梻豆爸和姑母都赶来了。
看着两人吵的热火朝天,要是不拉着得动起手来。
姑母发现事情败露,脸色也是有些挂不住,她心里原本没想这么做,毕竟这是她亲兄弟呀,怎么能这么整自家人,这要是说出去了不知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呢。本来也如梻豆妈所言他们已经赚了梻豆父母很多了,何必为了这些而因小失大。可自家男人并未与她商量就私自干了这不体面的事,她虽生气,可也不能直接就跟姑父吵吵,扫了他的面子。便故作淡定的说:“兄弟妹呀,你也别怪你兄弟,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勾心斗角,不然怎么能挣到钱”说着眼神还往梻豆爸身上扫了一眼“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要做还是可以做,不做我们也不勉强。”她明知道,事情败露梻豆父母肯定不会再在他们手里拿货了,故意这么说,还是要为了自己家着想。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梻豆爸突然说:“风水也是轮流转的,坏念头打到自家人身上不见得会有什么好报!”字字掷地有声。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梻豆父母自然不会再蠢到继续在他们手里拿货了,可不在他们手里拿货,又没有拿货途径,这生意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经过这么折腾,本来原先挣了些钱,可后来拿货钱多,卖的钱寥寥无几后,那些钱也都投了进去,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梻豆父母便商量回家。
这年回家后,乡里乡外的人都以为他们找了大钱,说话也是再三掂量,有意讨好。弄得梻豆父母也是骑虎难下,总不好见人就说被自家人黑心肠的整了一回吧,人们当时可能会同情的安慰两句,转过身也不过是笑话他们罢了。
没办法只好先敷衍应承着。本来打算生意可以的话,就这么一直做下去,家里也就不曾做庄稼。这么突然回来,家里除了够一家填肚的大米外,也就没有别的粮食可以用来喂牲畜。商量了一下,梻豆爸准备向自己堂家兄弟家借些粮食,也好喂些牲畜,好过年。
这样丢脸面的事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所以梻豆爸到了晚上才悄悄的去,这么一去梻豆爸可是没少遭他堂家兄弟的白眼儿,一句一句尽是嘲讽,但终归还是借到了。
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没过多久村里便都晓得梻豆父母借粮,做生意失败的事,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一传便传变了个味儿,可荒唐了。
可具体怎么失败的当然是没人知道,只是从此后梻豆爸便得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名声,人言可畏,说的就是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