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不畏死冲向少年的王小二，咻的一声，已经从少年身侧窜出，三两步跨上船帆，抱着船桅，“求求了，别折磨我了，今晚要是不好好休息，我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比试？知道不，你每打我一拳，踢我一脚，就是在偏袒风钺师弟。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没有叫你这么做才是。”
“你是在说我厚此薄彼？”
王小二使劲点着头，“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此次比试不为角逐鬼谷子之事，但我们师兄弟不能太过儿戏不是。好歹我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彼此脸面还是要的。”
“你说我厚此薄彼，可是你王小二知晓门中大多事，而风钺糊里糊涂的，被人蒙蔽多年。一个是修炼鬼谷派最正统的经学武艺，一个却在生死搏杀中，一点点磨炼自己的剑法，沦为贩夫走卒口中的杀手之流。如此天差地别的经历，你让我一碗水端平？”
王小二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咋咋呼呼的道：“你脑子秀逗了吧。师父托人选的弟子，那人如何教他，他们中间有什么约束，师父有什么谋筹打算，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老子要是擅自插手进去，那才是不怀好意，暗藏祸心好不好？娘的，老子看你就是在没事找事。”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师兄弟的破事吗？要不是他三令五申，说……也罢，明日你们比试完毕，输赢不论，爱谁谁，我不管。若是想要我屁股下的这个位子，说出来，我让你们。”墨钦罚也罚了，简单交代一些事后，不再跟王小二扯皮。
这位被上代鬼谷子一眼选中，授予一身本事，不历经纵横厮杀，便成为了新一代鬼谷子。其过人之处，应该不只是武功高得可怕而已。
“老子不稀罕。哦，鬼谷子之位让与你，你小子可不能当白眼狼，天地开灵在即，我们也算是同气连枝，那仙缘借运之事，可不能推脱。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我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你师伯一般的存在。这个尊老爱幼，自古有之，我王小二要的不多，一丢丢就行。”王小二重新变得吊儿郎当起来。
墨钦好笑的摇摇头，觉得自己给这人好脸色就是在作孽，白眼道：“小二哥，你这嘴欠的毛病，得改啊。算了算了，你就当我多嘴，我们先合计一下，关于石盘的事情。”
“哈哈，那感情好……”
黑夜笼罩的天地，似乎最适宜催发阴谋的诞生。
萧不夜说完‘但愿吧’三个字，整个人就变得颓了许多，抬头望着星河，落寞之情不易言表。他讷讷不言，整个人沉浸在哀思之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萧旭默默吃着糕点，并没有直接开始问话。对于这位已然放弃军权皇叔，不管他是想要谋求更远的长生还是为爱情什么的，他有必要给予对方一些尊重。
毕竟对方此举，对他的统治，极为有利。包括其本身占据在一处封印阵法之地，若是他有心阻拦，开阵之事，还真不好说。
大概是祭奠完了心中的哀愁，萧不夜回过神来，歉意的笑道：“让陛下见笑了，不知陛下今夜来，可是有消息传来？”
萧旭点点头，微微叹气，“傍晚时分，鹞鹰传信，信上所言之事，我有些拿捏不准，特此前来向皇叔请教。”
“请教不敢当，臣只是一介武夫，若能是帮陛下分忧，自然知无不言。”
“皇叔过谦了。”
萧旭拉家常一般，开口道：“消息是从耶鲁国传来的。”
“哦？”
萧不夜似是提起了一些心气，开口道：“此国与我朝隔着千里瀚海，自十年前修订和约后，两国每年都会派使节觐见，关系算不上极好，但比起敌对之时，已经好上无数。我未曾自青河来长京时，也收到一些此国的消息，听说他们正在波湾大战，试图吞并波斯国，从而打开红海与古蒙之地的联系，双方动用近八十万军队，莫不是战事有了结果？”
萧旭点点头，“战事已经结束三月有余，耶鲁国大胜，动用了近十位藩王的兵力，他们终于是啃下了这块肥肉。”
“三个月前就结束了？”
萧旭嗯了一声，“耶鲁国故意隐瞒，若不是有游吟诗人在草原传唱，大肆歌颂其国兵威，我们现在恐怕还蒙在鼓里。”
“陛下，游吟诗人的诗歌，会不会是……”
“并不是耶鲁皇室为求稳定军心之举，因为这些传唱之人，是来自波斯国中的游牧部落的旅人，波湾海峡被破，他们波斯国已经无险可守。家破人亡之下，这些人在耶鲁国流浪。对于这种识字又懂些道理的死脑筋，耶鲁国并没有大肆屠杀他们。只不过其所作的悲歌，由控诉耶鲁军队的暴行，变成了颂歌，流传四方。”
萧旭微微皱眉，“两位密牒翻阅了好些密案，也证实了此事。如今，他们对西的征伐，已然告一段落。不过据密牒传来消息，此国如今正在秣兵历马，部落军受皇室召唤，已经在各个王室的带领下，正向焉支山之地集结。”
萧不夜打断道：“那里不是狼族的领地吗？莫非耶鲁国想裹挟大胜，趁机吞并狼族不成？”
“若是除此就好了，信上说，乃是狼族主动找上耶鲁国，两国定下盟约，于西南西北两个方向，向我朝攻伐。”萧旭语气中，带着分凝重。两个邻国联手来攻，他自然知道国朝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压力。
“陛下，消息属实吗？”
“自两国军队动向中传来的消息来看，此消息确定无疑，想来明日就会有鸿翎信使赶到，禀告此事。”
萧旭说着，开口道：“皇叔乃是精通军事之人，不知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萧不夜看着花台里的萤火虫，正一点点的向竹节攀爬，恭声道：“陛下，此时还未至夏，两国即便集结军队来攻，大概也是五个月之后的事情，倒是不用着急。边关之地，夏日之时，气候多变，今日酷暑明日冰雹的天气，时有发生。狼族和耶鲁国若是想撕毁盟约来攻，至少也得等夏日过去，待到立秋之时，天气转暖才有可能。否则千里瀚海，便可让他们的军队损失十之二三。而一支军队，若是死伤过半，军心几乎所剩无几，濒临溃败。”
“如此说，暂时还不用太过着急。”
萧不夜笑道：“自然，我朝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北方，自高原至北海，有百万军众，又依托军寨堡垒，如此强大的兵力。即便我中原内乱不止，他们想要攻进来都极难。而如今我朝国力蒸蒸日上，国内风调雨顺，两湖连续三年大熟，此时对方来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说到战事，萧不夜似乎就像变了一个人，侃侃而谈，颇有指点江山之意。
“皇叔此言，会不会过于乐观了？十年前边关告急，让得朝野震动不已，而此次是狼族携手耶鲁国来攻，只怕情形会更加的恐怖。而且，十年前，边关有皇叔这等帅才坐镇，才能打破敌军。如今皇叔……退下来，若真是战事告急，不知何人才能扛起大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手中的将门世家，人才济济，自有人应运时势而生之人。”
萧旭闻言，笑道：“按照皇叔所说，若是真的有战事起，大概就在冬季了。”
“嗯。”
“皇叔觉得我朝赢面较大？”
“只要守住狭关险碍，我朝必胜。陛下有所不知，耶鲁国不似寻常的游牧民族，他们国朝制度虽然有异于我朝，可是军队结构在某些方面与我朝相似。”
萧不夜以手指蘸茶水，在石桌上花了几条线，笑道：“此两国来攻，必先穿过沙漠阻隔，属于劳师以远，这样补给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一个士兵所需粮草，几乎要十个民夫的供给，才能确保无疑。而千里之地，此等消耗还要翻上一番。我想此两国来攻。一方面是因为兵锋正盛。二来，耶鲁国刚刚吞并了波斯国，亡国民众大量涌入其国朝。他们没有我朝的治世能吏，将那些降众分而治之，用一两代人的努力，将之变为国朝力量。所以他们便选择最简单的一种，那就是在战争中消耗这些人。”
“战争的目的变了，想要求胜，便极难。只怕从将军到士兵，都没有死战的决心，与十年前的战争相比，纵然此次声势浩大，也不足为虑。说起来，耶鲁皇室这些年派遣人来我朝学习，终究还是学了几分治国方略。若是放在以前，他们对待降俘，除了坑杀还是坑杀。此等举动，有悖国运。”
萧旭露出笑脸，“听皇叔这番讲解，我算是知道茅塞顿开这一词的意思了。
“陛下谬赞了，这是臣的一点浅见，陛下听听即可。”
“我会好好思量的。”
萧旭笑道：“除此之外，其实另有一事要与皇叔商议。”
“陛下请讲。”
“皇叔可知，封印法阵之事？”
萧不夜微愣，还是回道：“陛下说的是青河城中的那条巷子？”
萧旭点点头，“嗯，这是其一，而在边塞，也有一处法阵，位于肃阳城以东的雪山一侧，据探子来报，那是一处天坑。”
“南荣土司管辖之地？”
“正是。”
萧不夜眼光蓦然一凝，在萧旭的注视下，他凑到桌上的简易线条上，观察片刻，“若是敌国来攻，首选之地，当是雪山下的草原。若是占据此地，以此为补给之地，便可居高临下向中原进发。陛下，莫不是他们此次来攻，不为攻城拔寨，而是为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萧旭的回着话，指节缓缓跳动，这才是他今夜要询问的事情。至于什么大战，作为国君，自己的家底有多少，他还是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