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落到甲板,拼命跳动,那长长的尖嘴不住横扫,在甲板之上留下一道道近似斧削的痕迹。
“嗤!”
一道破空风声响起,刚刚还被用作钓竿的碧星竹骤然绷直,化身长枪,被蒲红雪精准地刺进了大鱼前额,鲜血迸射间,大鱼的挣扎立即停止。
“哈哈,大小姐的御兽之法愈发精纯了!”李鸿念松了一口气,抚掌大笑。
虽是被那墨尘干扰,但大小姐还是钓上来一条如此之大的剑吻旗鱼,胜局已经定了大半!
纵然给对面那小墨爷留了些时间,想来也是不妨事的。
“这条剑吻旗鱼差不多有几十年年龄,长吻背鳍都能用来制作法器了,若是再年长些,过了百岁,说不定还能产生妖丹呢!”
“你瞧瞧乘风号上,那些泥腿子的嘴脸,跟死了爹似的,哈哈,就喜欢看他们这副德行,那墨尘小碳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敢跟大小姐比试,自取其辱啊!”
……
狂鲨号上众人或是低声恭维,或是大声叫好,喧嚣谩骂之人也是存在,一时间整条巨舰似是都沸腾起来,仿佛这场赌局的胜利已经落进了他们的口袋里。
天空之上,金鲨王蒲金沙颔首微笑。
他对蒲红雪的表现非常满意,而且出乎他的意料,半炷香内,钓上这条剑吻大旗鱼,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可见她背地里流了很多汗水。
只可惜啊,她不是自己的种……
“呼!”
蒲红雪捋了捋因汗水黏在腮颊上的秀发,难掩激动之情。
虽是被墨尘干扰,灵力走岔,内腑稍稍受创,但还是钓上了这方圆十数里内数一数二的一条大鱼。
那墨尘想要在剩下的半炷香内再钓上一条类似的大鱼,是千难万难。
况且,她从未听说过沈紫宸懂得这御兽之法,没有御兽之法,更是不可能!
胜局几乎已定,只待香火烧尽!
“小墨爷,这条大鱼可入得了您法眼?”
蒲红雪冷笑着,望着墨尘说道。
墨尘笑道:“蒲姑娘在这御兽之法上造诣精深,短短时间,竟是可以引来千百条游鱼,实在叹为观止。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钓上如此大的一条剑吻旗鱼,着实非凡。”
“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墨爷还是尽快开始垂钓吧,香火已过半,再不动手就晚了。对了,您对小女子的御兽之法颇有不屑,那小女子还想见识见识您的高明手段!”
她面色冷淡,可以说毫无表情地说道。
“有劳蒲姑娘提醒,在下手段蒲姑娘稍后定会看到。”
墨尘冲蒲红雪微笑拱手,快步走进船舱。
出来之时,她上身的短打已经除去,满身紫红发亮的精炼筋肉条条分明,宛如礁石雕刻而出,他的肩上也多了一大圈长绳。
墨尘来到甲板边缘,将长绳一端绑在船舷上,另外一端系在腰中,拔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在手掌上深深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出。
“大德哥,将你的鱼叉给我!”墨尘说道。
“好嘞!”
贺大德将自己那杆足有百斤重的雪亮鱼叉递给墨尘。
墨尘接过鱼叉,掂量几下,扬声说道:“蒲姑娘以银星竹为竿,御兽之法为饵,那在下便以乘风号为竿,以自身为饵!”
他顿了顿,又向蒲红雪说道:“这便是在下的手段,蒲姑娘瞧好了!”
话音落下,墨尘腰背拱起,骤然冲出,就如一头蓄满力气捕食羚羊的猎豹,蹬住船舷,一跃而起,扔在甲板上的长绳飞速离去,随着“噗通”入水声,墨尘便扎进海水之内,消失在涌动浪涛之间。
“卧槽!”
贺大德瞪大眼睛,看着水中那朵扩散开来,被浪涛一层层冲淡的水花,满是不可思议,说好的垂钓,直接光膀子下水去捞?
这难道不是违背规则吗?
贺大德抿住嘴巴,铜铃大眼圆瞪,盯着对面狂鲨号,果然见到他们正在骂骂咧咧不停,就是那眼高于顶的红衣小娘皮,也是秀眉紧蹙,脸上写满惊诧之色。
“‘纯阳之局’是修者赌局,不拘泥于凡夫垂钓形式,但也不是没有规矩,这拿着鱼叉下海捕捞,可是大大的违规,我看接下来也不用比了!”
李鸿念看着乘风号众人,极是不满的冷声斥道。
贺大德扯开了嗓子,怒道:“咋滴,你们能用碧星竹为杆,御兽之法为饵,难道我家小墨爷就不能以乘风号为竿,以他自己个儿为饵?”
“论想法,论气魄,我家小墨爷胜你们小娘皮百倍!假借外物,终归小道,修行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自身,自己硬了,徒手可撼山岳,我家小墨爷就硬到能光着膀子去钓鱼!”
贺大德把刚才从墨尘那里听来的,沈爷平日里教诲的,还有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也不管对错与否,有理与否,一股脑的喷了过去。
他唯恐自己气势弱了,这几句话几乎是扯开了喉咙炸出来的!
李鸿念张张嘴,一时间竟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以乘风号为竿,以自身为饵”、“修行归根到底,还要看自身,自身硬了,徒手可撼山岳”……他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两句,好大气魄!
“哈哈,若是李军师没有见过这等豪情,在下就劝李军师少乱摇晃您那破羽毛扇子,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莫要少见多怪,见了稀罕之事,不能理解,心火伤身!”
作为乘风号上少有的读书人,李子青打架的功夫差了些,但嘴皮子却溜得很,极具文人毒舌风骨,将李鸿念刚刚讽刺贺大德的话,近乎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贺大德咧嘴大笑。
李鸿念面色阴郁。
墨尘进入水中,耳畔中回响着贺大德那爆竹般的大嗓门,心中不由乐起来。
将近百斤重的鱼叉,坠着他极速下沉,没过多久,眼前已是一片昏沉,晌午的阳光经清澈海水重重阻隔,几十丈下已如傍晚时分。
身边游走着无数被蒲红雪御兽之法引来的大小游鱼,墨尘手掌的鲜血,也在快速流出,进入咸腥海水之中,又不舍的在水中飘动摇曳,最后缓缓消失。
下潜到约莫二十丈深度,墨尘开始往远处游动,蒲红雪的御兽之法很是高明,方圆两三里内的鱼群都被引来,眼前的是些小鱼,那么定然会有大鱼跟在它们身后追溯而来。
他要猎杀的就是那些螳螂捕蝉的大鱼!
而且,刚刚在船上,他打开眼门,以“观远法”看到隐约有一条大鱼游动,应是要大过蒲红雪钓出来的那条。
在水下游走片刻,胸中稍显憋闷,他默念一段口诀,灵力在经络中快速游走,黑红色皮肤下筋肉犹如波浪般叠起游走,一道道冰凉的气息沿着经络,涌入至肺部。
他很早就习练学会了“胎息术”,在水下可一口气憋上一个多时辰,哪怕锻体七层的贺大德,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墨尘拖拽了一下绳子,余量已经不多,他估算时间,还剩余一些,便继续前行。
无数的鱼群在他身边游过,往远处而去,没有了蒲红雪御兽之法的鱼群,就如失去了最美味的饵料,再也不愿在这拥挤的地方多呆。
有几条大鱼从他身边游过,它们优美的身体在水中摆动,各色的鱼鳞反射着幽暗的光芒,墨尘不由摇了摇头,那几条大鱼虽然不小,但都并不一定能够胜过蒲红雪钓上来的那一条。
逆着鱼群而上,从鱼群之中穿梭而过,绳子的拖拽感渐强,吃力向前游动的墨尘忽然停下身形,拖拽着沉重的绳索,猛地向斜下方潜去。
就在他下潜下去的那一刻,一道硕大的身影从他刚才位置扑过去,硕大身形带起的强劲水流,将墨尘接连冲出几个跟头。
墨尘很快稳住身形,也看清楚了那个自背后扑杀而来的大家伙。
那是一头身量足有一丈长短的大鱼,它头上生着一根尖锐独角,背后立着一条三角旗帜般的森白骨质立鳍,结实的躯体上筋肉紧绷,一条条如同虎斑的条纹散发着危险气息。
独角虎鲨!
海中非常危险的一种鱼类,体大齿锋,凶残嗜血,已经近似妖兽,常借着独角与尖牙之利,猎杀体型远超它们的海兽。
墨尘当时曾在水下遭遇过这种独角虎鲨,也从它嘴下救出过两条逐月豚,只是那条独角虎鲨要远小于现在这条,体型不足它的一半。
墨尘也因此伤痕累累,身上被撕下数块皮肉。
若非那两条逐月豚将其托到一处小岛之上,他恐怕早在那时就葬身大海之中了。
独角虎鲨似是没有料到墨尘能够躲开它的袭杀,一双几近浓墨的黑色眼珠闪烁出极具灵性的疑惑光芒,不住地打量着墨尘与他手上的那杆雪亮鱼叉。
“好家伙!”
他一直在水中寻找这条大鱼,一直未曾找到,它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墨尘倒抓着鱼叉,转身便逃。
修长的腿脚快速的滑动着海水,嘴中不时便有串串气泡冒出,左手手掌的鲜血流淌更加快速,血液的甜腥味几乎瞬间便钻进了这头独角虎鲨的鼻孔中。
哗!
那独角虎鲨立即摇摆身躯,方桌大小的尾鳍抽打着海水“噼啪”作响,硕大的身躯便如羿王弩射出的利箭般冲出。
墨尘的水性极好,较之乘风号上一些在海上讨了几十年生活的老船员还要略胜一筹,有力的手脚几下划动便冲出十几丈,但他的水性又如何能够与这海中凶兽相比呢?
那虎鲨几下摆尾便冲到了墨尘身后,血盆大口张开,满嘴尖锐牙齿闪烁冷冽光芒,向着那狼狈而逃的墨尘后背咬去。
墨尘迅猛回身,犹如狮子摆首!
沉重的鱼叉被筋肉暴突的双臂有力送出,叉柄准确击中独角虎鲨鼻吻,鱼皮破碎,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