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件事并且能够接受它的存在之后,伯言恢复了正常,自然而然选择了无视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人群所投来的异样眼光后,伯言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去。
“咣当”。
一声突然且急促同时还很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伯言的脑袋碰撞到前面的路灯后响了起来。
伯言只觉得脑袋一阵子天旋地转,他捂着红肿起来的额头,痛的恨不能蹦起来。
这可真是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伯言深刻理解了“人不能只埋头苦干”这句话,也发誓不能在行走的时候思考问题,以免心胸飞到了外太空,眼前却响起了惊雷。“砰!”。
这一撞之下撞飞了伯言的杂乱思绪,却也产生了一些细微且有趣的变化。
脑海中如投放电影一般,无数的画面翻篇涌过,各式各样的光影以画面感的形式在自己的记忆以及思维中重演。
大雪天被人抛弃在一幢二层小红楼的大门外、优雅却抑郁的美丽妇人抱起并收养了这个男童、“伯言啊伯言,你要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对得起你这抗争的人生”、“陆小姐捡了个男婴,被人抹黑为与阔少私通,产下私生子后被甩,玉女变欲..女,从此演艺事业一落千丈,无片可约”、“陆小姐执意要养这个男婴,经纪人愤怒与其断约,不日,陆小姐的正牌男友宣布与其决裂”。
各色的画面中充斥大部分的竟然是报纸,而报纸上那位梳着浅淡云髻雍容高贵、化着清丽淡妆清浅优雅的女明星陆知安便是这位“伯言”或者说是陆伯言的收养人,也是他从本心里愿意称呼一声“妈妈”的女人。
画面的后期远不如之前的精彩或者说缠绵悱恻,一段段阴谋、一段段深情或以模糊的孩童的印象、或以报纸上或真实或虚假的宣传淋漓尽致的出现在了伯言的脑海之中。
而到了后期,一个不善言辞却唯陆小姐鞍马是从的孝顺少年、一个遭人冷落、饱受阴谋欺凌的弱小孩童、一个如陆小姐如期所望充满抗争性艺术性的单薄美术生,以黑白的画面出现在了伯言眼前。
这青年的前半生虽算不上多么精彩,却也充满了丰富的戏剧性,而最让伯言惊奇的是,这青年记忆中唯一有色彩的画面,竟属于那位陆小姐,而有关他本人的一切,无论是在画作上的天赋还是其所经历的或不幸或兴奋的时刻,竟都以黑白的形式存留了下来。
这位陆小姐,才是死去的伯言画卷上唯一有光亮、有温度的那颗明珠,其余一切,皆为附属。
至于这位伯言为何而死,现实中的伯言却是不禁苦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长大了,所以鼓起勇气去找当年造谣坑害陆小姐的贱人明星柳月妃理论报复,他还特地蹲点查到了柳月妃接下来的行程,楚秋阁的画展柳月妃便是一众名流中的一位,只可惜伯言并未见到那位以艳丽和妖娆著称的当世艳妃。
在陆伯言准备寻仇的时候,还尚未近柳月妃的身便遭到了一众保镖的毒打,这个单薄青年藏在内衬里的弹簧小刀尚没来得及拿出来,便因为一位壮硕保镖意外的失手一推不幸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他碰到的是被称为生命司令部的后脑勺,并且是最为致命的后枕部,因为受力过重过急,他并没有出现电视上表演的浪漫失忆桥段,而是极为痛苦的在呼吸衰竭的处境中,缓慢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撞到这里虽然很严重,但并不致死,你也只是出现了呼吸衰竭的迹象。并且在我的意识占据你身体之后,并未感觉到后脑有明显的血肿现象,同时除了些许疼痛感之外,后脑也没有其他异样的症状,但我之前无法接收到你的记忆,很可能是和后脑遭到撞击后记忆有所紊乱有关系”。
“但无论怎么说,你都不应该死才对,就算没有及时送医,也最多是产生昏迷的现象,但为什么你偏偏就这么死了呢?”,伯言抓着凌乱的长发,他对自己霸道占据这个命运多舛的青年的身体深感愧疚,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把这副躯壳还给他。
“咳~咳~呵~呵”。
突然,伯言有些急促且剧烈的喘了起来,他痛苦的、满面冷汗的靠在了街道的角落里,脸色苍白如纸的费力呼吸着。
这一痛苦到令人窒息的过程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等到伯言的呼吸恢复正常后,他的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液淋湿。
他扒着墙壁浑身乏力的站起身来,嘴角不由的泛起了一抹苦涩,他还道这青年为什么会死于并不致命的后脑外伤,碰撞后的呼吸衰竭以及心脏骤停都很短暂,但对于一个本身就患有严重哮喘病的人来说,这几秒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分析出陆伯言的死因后,伯言突然嗅到了一股子难闻的气味,他撇头一看,却见自己刚才撞到的路灯上有刚刷的油漆,而在陆伯言死前画面里出现的石柱旁边刚好摆放着一桶未干的油漆。伯言挑了挑眉,暗道自己以后一定要远离那些涂抹着未干油漆的事物,虽然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具躯壳的哮喘症状具体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但显而易见,油漆绝对是其中的一种。
“不管怎么说,你的死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都和这个艳妃有关,既然占了你的身体,那我就有必要帮你置她于死地!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发现自己越来越相信鬼神之说的伯言抬头看着星空,冲着某一颗正在闪动的星星暗自说道。
也许这样做是出于内心的不安,又也许这能够减轻伯言的心理负担,总之这种看上去毫无理论依据的玄乎举动看似迷.信,实则又是内心隐藏有某些情绪的人用来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的手段。
了解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后,伯言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躲开了那根险些要了他的命的油漆未干的路灯。
现在知道了路在何方、家在何处,他的步调不由的轻快起来,而更让他惊喜和轻松的是,记忆中的那幢二层小红楼距离这里只有两三里地,这意味着他不用忍受出租车司机的问长问短,也不用享受公共汽车的拥挤和让座的灵魂风波。
当然最让他向往的还是住在小红楼靠里卧室里的那位陆小姐,他叫伯言,陆伯言,而他的姓,和那位陆小姐一样。
人世间的曼妙不就隐藏在这冥冥中自有安排的缘分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