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江湖吗?怎么和哥哥说的截然不同?悬七想。
他陷入呆滞,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他怀疑自己看见的是否是真的,耳朵里似乎又响起屠刀挥舞的声音,响起村民失去亲人后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哥哥的声音,他在说那句“顶天立地的人”的话,又似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村上幸存的人不会更不敢去收尸了,谁都知道“全员恶人”剩余的人天明若是发现匪众未归,只怕会再来查看情况,众人手无寸铁,难以保全性命,当下只有尽快收拾家当,到别处去谋求生计。当一大伙人都在面临生离死别的时候,悲伤反而减弱了。
“七哥!”二狗子听见外边逐渐变得安静,冲着墙外轻喊了一声。见没有回应,思量一番还是蹑手蹑脚溜了出来,远远看到悬七活得好好的便长吁一口气,不过又看到那陌生白袍男子,又不敢上前,目光最终落在悬七身上,好像是想用目光搀扶他的样子。
白袍男子指了指二狗子道:“小子,去屋里呆着,我有话和他说。”
二狗子打了一个寒战,他在和我说话?怯生生又看那人一眼,只见那人浓眉大眼,目光凌厉,眉宇间一股肃杀之气,定是高手。他赶紧收回视线。
悬七依然怔怔地站在那里,二狗子担心这人对悬七不利,又畏惧这人身上强大的威慑力,不知道该不该退回去,迟疑不决。
那男子看出了二狗子的顾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听过这话,二狗子这才放下心退回草庐内。既然此人武功不凡,那就没必要骗他。
“你叫什么名字?”白袍男子开口问。
没有回答。
“你从哪儿来?你要往哪儿去?”
还是没有回答。
白袍男子无奈,翻了一个白眼,这是个聋子不成?灵机一动,他喊道:
“吃饭啦——”
好像是哥哥在喊我吃饭?悬六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向前张望,视线与那白袍男子相撞。
“怎么,饿了?看来这招对你们这帮小孩子还挺管用。”
悬七这才意识到原来是那白袍男子在说话。见悬七回过神来,白袍男子问道:
“你拿刀的劈砍是剑招,你同谁学的?”
“关你何事?”一个十六岁的大男人被叫做小孩子,悬七本来就很不爽,怎么还有心思回答他的话。不过这人的声音居然让自己想起哥哥,大概是自己太想念哥哥的缘故吧。
白袍男子也不追问,而是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说道:“这药,对于疗伤有奇效。”
只见他手指一松,药瓶就像被弹弓弹射出去一般飞向悬七,悬七却不伸手接,瓶子自然落于地上,可不知这药瓶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竟没有碎掉。
他只觉得讽刺,快要笑出来:“刚才人在面前你不救,此刻却大发善心?”
白袍男子冷笑:“若是想在这世界立足,就收起你可怜的自尊。”
“这本剑诀给你,以后可别再用那蹩脚的剑招了。”
那人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弄出一本略显破旧的古书,这次他没扔,而是一个箭步穿到悬七跟前,速度之快惊得悬七一身冷汗,等他反应过来,那本书已经在自己手上,而那人也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悬七顿时有点慌乱,但也不知从哪来的底气没有被吓倒,理了理思绪。问道:
“凭什么给我?”
悬七听哥哥讲过,他知道剑诀在江湖上的珍贵,纵使是三流的剑诀,也会引发众多武者的抢夺,若是剑诀再强一些,比如当朝国师的《天姥梦吟剑》,相传是剑仙李太白酒酣梦深神游天姥仙境,于梦中所创。可称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对啊,为什么给你呢,我得好好想想。”白袍男子双手抱于胸前,装作沉思的样子,踱着步子。时而啧啧嘴,时而挠挠头。
悬七也有点儿被这人逗乐了,自己要干啥都不知道,该不是个武功修炼到走火入魔地步的傻子吧?
“我回去好好想想。”男子继续佯装思考,一个转身,突然就不见了身影。
“对了,你最好别把这剑诀给别人看,你给谁我便杀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才那小子会有自己的机缘的。”声音是从他离开的方向传来的,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
“怪人。”悬七低声说道。
他拾起药瓶,打开盖子,里边应当是丹药,想必价值不菲,扣上盖子,防止药气流失。随后又把目光转向拿在另一只手上的那本古书,封面赫然三个大字——“滕王剑”
单看封面这三个字,悬七就觉得自己的魂魄快要被摄入,他用尽力气才把目光从这书上移开。功法秘籍中往往含有创造功法之人的意志,实力越强就越会对人的心绪造成影响,此时体力不济,不可再看。
他终究是照着那白袍男子的话做了,将剑诀与药瓶一并裹入胸前的衣物里。害怕恶人看见起了歹念,也担心二狗子无意看到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或是杀身之祸。
这时,悬七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昏暗,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面。
“七哥,七哥!”
朦朦胧胧间,一个身影朝自己奔来,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悬七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半夜,他发觉自己躺在草庐的床上,只觉得口干舌燥,艰难的活动了下身体,才发现伤口虽然疼痛,但其实伤的并不深,而且被人用布料包扎,已经止血了,自己之所以晕倒应该只是脱力而已,那丹药必然价值不菲,此时看来无需使用,今后或许能解一时之急。
这包扎应该是二狗子所为,想到这里,悬七露出了欣慰的笑,方才面对白袍男子的时候发怔的那会儿,隐约注意到二狗子担心他的安全不愿离去,着实让他非常感动。
悬七环顾四周,二狗子竟然不在屋内,他挣扎着爬起来,勉强活动了酸痛的肌肉,扶着床沿走到水桶旁,把头浸了进去开始大口的饮水,悬七第一次觉得凉水这样甘甜。
他瞄了一眼门外,这夜的月光很亮,把院子里的景物照得惨白,一个消瘦的身影坐在院子里年久不用的石磨上,纹丝不动,影子投在土墙上显得有点孤独。
是二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