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上床,将黎沁月捞进怀里,他自从解开了毒,他就好像一直在长高了。
黎沁月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滚烫的额头贴紧了他的锁骨,她闷声说道:
“瑾之哥哥,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在呢……”
顾瑾之将黎沁月抱紧了些,吻了她的额头,道:
“好。”
他答应得很快,很干脆,可是黎沁月知道,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一直敬爱着的母亲,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
而一直善待着自己的目的,是捧杀。
黎沁月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顾瑾之揉了揉黎沁月的头发,黎沁月很快就睡过去,他叹了口气,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黎沁月似乎是觉得冷,往顾瑾之怀里缩了缩。
顾瑾之突然愣了神。
……
“阿瑾长大后当了临王啊,要做一个好王爷,知道吗?”
“阿瑾,要好好努力知道吗?母亲才教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么?来,背给母亲听!”
“阿瑾,你要知道民心所向,才是最重要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皇室的天下。”
……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背那些东西做什么,瑾之是皇上钦点的临王世子,不需要学那些,王位本就是你的。”
“瑾之别学啦,来和母亲去放风筝。”
“瑾之有没有好好听先生讲课呀?”
“瑾之,你是临王,很快就是太子,以后要当皇上的,怎么能浪费时间呢。”
……
顾瑾之眸色沉了沉。
这位皇后,曾经对他千般万般的好,都是想将他捧杀,要将他教成世家纨绔。
他当初偶尔也不肯玩闹,那位母亲便会生气,用她的冷漠折磨这个一心把她当母亲敬爱的小孩。
顾瑾之闭了闭眼,咬牙。
当今皇后膝下无子,而他顾瑾之是唯一的嫡子,当初皇上只是临王的时候自然是无所谓,可一旦成了皇上,顾瑾之这个临王世子就变成了那位皇后的掌中宝。
所以他七岁被封临王之后,那位皇后再没有干预他的学习,反而总是问他的功课。
因为她是皇后,是正宫,而他是嫡子,也几乎忘记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等到他继位,她便是唯一的太后。
真是好算计啊。
顾瑾之咬牙。
最终顾瑾之叹了口气,将黎沁月紧紧抱住,仿佛抱着她就能心安。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觉得心里那些内疚与自责仿佛消散了不少,心里轻松了些。
黎沁月仿佛睡梦中也知道他心里压抑,用额头蹭了蹭顾瑾之的脖颈,顾瑾之愣了愣,揉了揉黎沁月的头发。
这是他的光啊,他的救赎。
顾瑾之松了口气,轻轻吻了黎沁月的额头,闭上眼睛。
得好好休息,不然,傍晚和那郭湛去寻黑市拍卖点会没精神。
—容府—
“今日之事,是下官的不是,还请容大人责罚。”
郭湛站在容柯面前,俯身行礼,容柯摆弄了几下自己腰间别着的玉玦,笑了两声,说道:
“咱们的临王殿下长大了啊,这有什么好怪罪你的,我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郭湛怔了一下,皱眉望他:
“大人……”
“你回去吧,今日傍晚该怎么做便怎么做,爆炸案和我们本就没有关系,慌张什么?他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郎,你就这么简单被他唬住了?”
容柯挑眉望了他一眼,桃花眼里满是精明与算计,偏偏多了几分调笑。
郭湛被容柯的目光看得有些骇住了,恭恭敬敬地退下,离开了尚书府。
容柯摸了摸那块玉玦,眼底神色不明。
容柯瞥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小厮,道:
“小六,咱们去昭狱看看四少爷。”
容六点着头,跟着容柯出去了。
傍晚
黎沁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浑身轻松,再看到顾瑾之紧紧地抱着自己,抿唇,抬头去亲吻他的嘴角。
顾瑾之几乎在黎沁月动了两下的时候就醒了,在她亲吻过后睁开眼睛,墨染的深邃眸子望向她,关切道:
“沁月,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黎沁月摇了摇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阿瑾,那爆炸案进展如何?”
“现在怀疑那些炸药是有人在黑市高价购买,过会儿郭湛会过来,他曾经参与过黑市的买卖,或许跟着他能够找到。”
顾瑾之低着头,轻轻搂着黎沁月的肩,看着她说道。
黎沁月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陆垣呢,你有没有查他?”
“为什么要查陆垣?”
顾瑾之不解,黎沁月懊恼地叹一口气,道:
“怪我烧糊涂了,这件事忘了说,小辰口口声声说的陆哥哥,是太医署的陆垣,昨夜我们捡到的研钵和药杵上面都刻着一个垣字。”
顾瑾之摸了摸黎沁月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了,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明天查陆垣,沁月头还晕吗?不晕的话今晚咱们一起去查黑市?”
黎沁月笑了两声,说道:
“我没事了,咱们一起去查。”
“好。”
顾瑾之点了头,扶着黎沁月起来换了衣服,系腰带的时候,黎沁月搂住了他的肩,说道:
“阿瑾,辛苦你了。”
顾瑾之一怔,将腰带系好之后回抱住她,道:
“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客套的?”
黎沁月牵着他的手,笑。
阿郢端了茶水进来,给黎沁月和顾瑾之分别斟茶过后才又下去,黎沁月抿了一口发现太烫就不再喝了,皱着眉,却没有把茶杯放下。
黎沁月道:
“什么时候去?”
顾瑾之接过黎沁月手里的茶,放在桌上,把自己的吹凉了些递给她,一边看着她喝茶一边说道:
“天黑了郭湛就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黎沁月将茶水喝完放下,点了头说道:
“也是。”
天很快就黑了,顾瑾之拿了大氅给黎沁月披上,又披上自己的氅衣,一起走到门口,郭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顾瑾之抬眸望着他,说道:
“让计相大人久等了,不谷给您赔个不是。”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郭湛连忙扶住就要弯腰行礼的顾瑾之,低着头说道:
“这是臣的本分,您可别折煞臣了……”
太子能拜一个臣子吗?这要是被旁人瞧去了,一顶不敬太子的高帽子扣下去,郭湛还要不要活了?
黎沁月扯了扯嘴角,憋着笑。
阿瑾这,有点调皮啊。
“阿瑾。”
黎沁月沙哑着喊他,顾瑾之回头看着黎沁月,牵上她的手。
“郭大人,还请您带我们去寻一寻那黑市的拍卖点。”
黎沁月声音温温和和的,表情也和和气气的,温柔得很,可是右手却在大氅里紧紧地握着她九尺的鞭子。
郭湛和顾瑾之都不曾察觉,这位计相大人见她笑意盈盈的,也笑了笑,说道:
“这是臣该做的,也请太子妃娘娘不用如此的客套。”
黎沁月握着鞭子的手就要挥鞭,顾瑾之匆忙按住,对着黎沁月摇了摇头,又横了郭湛一眼,冷声说道:
“叫三爵主。”
郭湛看见顾瑾之按住黎沁月包着绷带的手,那只手正紧紧握着她的长鞭。
郭湛心里有些发怵,低着头哆哆嗦嗦地恭恭敬敬地喊她:
“三爵主。”
黎沁月白了他一眼,很不满意似的抬了抬下巴,望向别处,顾瑾之瞥了一眼郭湛,目光露出了悲悯。
郭湛只觉得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小年夜宫宴,黎沁月一招制服刺客他看到过,禁军校场她以一敌四,他也在他们订婚那天听那唐希沅郡主提过,若是真挨上那么一鞭子,不知道得养多久才能好。
郭湛感激地看了顾瑾之一眼,顾瑾之没管他,只牵了黎沁月的手,等着黎沁月慢慢消气。
她连“郡主”两个字都不愿意听见,更别说这“太子妃娘娘”,这个比起郡主二字更为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困兽的称谓了。
非是不爱顾瑾之,不愿意做这太子妃,而是因为,长安再怎么繁华,也并非狼崽的家乡。
黎沁月闭眼,叹了口气道:
“走吧。”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座两层的楼,牌匾上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月景阁”,虽说已经到了晚上,可里边的说书先生仍在神情激亢地讲着西北黎家军的光荣战事,黎沁月挑眉多看了一眼。
郭湛笑着说:
“太子殿下,三爵主,这月景阁前几天才开业,这开业第一天就火爆得很呐!里面的茶水都是最好的,连说书先生……”
没等郭湛往下说,黎沁月就点了头,说道:
“我知道。”
废话,我选的地址,我选的人开的店,能不好吗?
黎沁月看了一眼帘幕后坐着的女人,扬起唇角笑了笑。
花期办事,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