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空挂起一轮新月的时候,坊市正式开始了。
秦韶臻一行人走在晶莹剔透的冰河上,踩着结实的河面。
秦韶臻到底是现代人,还能承受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但华霐和一干人等还是有点不适应。
蹑手蹑脚的将步子放轻,秦韶臻一阵好笑。
正好身旁的侍者在一旁解释道:“这位公子不需要害怕,我们这冰河可是有好多人已经感受过了!现在天气如此严寒,冻得可结实了。你看我蹦几下,保证不会有事的。”
说着那男子在冰面上狠狠的跺了几下,蹦蹦直响,吓得华霐一个劲的往边上跑。
秦韶臻忍不住裂开嘴笑出了声。霐公子,你跑的这般快,不怕冰裂的更快吗?
那汉子也是一脸郁闷的憨笑道:“这小哥怎的胆子这般小,待会冰上活动可怎么参加哦,有好些稀罕东西呢!”
华霐一听有乐子耍,也小心翼翼的移步上前听,一阵好奇“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可说来听听,要是讲的好到时重重有赏。”然后向他扔了一锭银子。
侍者一见明晃晃的银子便笑的嘴角都歪了,向他们絮絮叨叨的讲起这些活动的来历和规则。
一行人听得心痒不已,没多久便到了湖中心,坊市的入口。
只看见茫茫一片白雾和人群中呼出的热气,吆喝声不停萦绕在耳边。
每个人身上都披着毛茸茸的兽皮,反而显得秦韶臻几人略显单薄。
侍者从边上几个摊贩那拿过几件毛边斗篷“几位客人,请你们先穿戴上,这儿可是寒得很。”
随即走在前头带领着队伍向人群中走去,一路上两边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块搭建的小屋子,放置着些物品和美食。
“我们这冻梨冻柿子可是有名的很,别的地方绝对吃不到。你看那血红血红的糖葫芦也是我们这出的,还有这冰棍,吃了包你浑身畅快。”说着递给华霐一支。
就见他咬了一口含在嘴,一下子打了个哆嗦,噗嗤吐了出来,说话间都带着大舌头的感觉。
“这冰的真冻人,都要把我牙齿冻掉了,要是三伏天来这避暑,倒是好去处。”说着又把手上的冰棍往侍从手上一丢。
爪子又伸向稻草秸捆扎成的草靶上,那上面如乱箭般插着许多支冰糖葫芦,只见华霐毫不客气的拔下几串,拿在手里就往嘴里塞。
只听咯崩一声,华霐在嘴里嚼了几下,突然定住不动。
然后眼珠子滴流的转了几下又把手里剩下的糖葫芦递给萧卿衍“衡之哥哥,我觉得你们也该尝尝,不能就我一个人独享美食啊。”
说完还挤眉弄眼的看向秦韶臻“这酸甜酸甜的玩意怕是极对你胃口吧。”秦韶臻意味深长的看了华霐一眼。
手里也接过一支糖葫芦张口咬了一颗,糖碎的声音下冰凉中带着一股甜丝丝,再咬下去就是一口酸甜,让人不禁眯了下眼睛。
“我倒是觉得甜而不腻,酸不倒牙,像你这般的白皮书生最是喜欢了呀。”说罢秦韶臻露出几颗牙对着华霐笑的得意,华霐见秦韶臻不嫌酸反而喜欢的紧,气愤的盯着秦韶臻,声情并茂的指责着秦韶臻这几日种种恶行。
萧卿衍站在停着的队伍身后看着前面俩人斗嘴,无意间瞥见秦韶臻舔了舔嘴角黏上的红色糖汁,越发显得她的嘴唇娇艳欲滴,心头一阵悸动,跳动的比往常更快了。
“莫闹了,继续往前吧。”萧卿衍不免心中有点疑惑,皱眉思索着,这么一看这小子确是唇色宛若女子,心中不免记挂着,待日后对此要多加观察。
接下来一路上华霐的双手和嘴巴就没停下过,不停地砸吧着嘴,直呼过瘾“在京城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吃食,真新鲜。”但是没尝几口人又走向其他摊贩开始下手。
随着人流的推挤,华霐又走到一处,前面一堆人围着好不热闹,他拉过秦韶臻上前只看见最里头是个赤膊的汉子,双手正甩着刀在一块大冰面前呼呼几下。
后头跟上来的一伙人诧异问侍者:“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溜冰刀,可是我们冰城的一大特色呢,待会你们看他就知道是咋回事了。”那向导一副神秘的模样,让华霐不禁心痒痒。
只见他凑热闹般挤入人群最前端,就看见那肌肉大汉,不知道从哪拿来一样类似鞋底的东西,将其与冰刀踏在脚下,然后拿边上细细条的绳子几下就绑在一起组合成了一双奇怪的鞋子。
那大汉又大喊几声,脚下一蹬身体便随着向前冲去,围观的人迅速的跟着走,秦韶臻等人不明所以被也人群拥着前去。
没多久就见大汉在一段用冰块堆砌的大圈内停下。
那大汉动作协调有力,在冰面上轻快地飞驰,那么大个的身子却仿佛一只飞燕在紧贴地面飞翔。
华霐看的目瞪口呆,直到边上的人鼓起掌才把他惊醒。
这时那个向导也凑上来对大伙说:“怎么样各位,想不想也上手试试。”
华霐跃跃欲试的看向萧卿衍,“衡之哥哥,我们一块试试呗。”
声音刚落下,那向导十分有眼力见一吆喝,冰墙内就出来几位肌肉结实的小伙,递过来几副护具一一上前手脚麻利的服侍着华霐几人。
“各位请依次佩戴防护工具,最关键可是要挑双合适的冰鞋呐。”秦韶臻等人拿上护肘、护膝、手套和头盔照着穿戴。
然后几位大汉走上前指导“各位戴上手套,以免摔倒时擦伤皮肤。站立的姿势一定要正确。”
只见那大汉两脚略分开约与肩同宽,两脚尖稍向外转形成小“八”字,两腿稍弯曲,上体稍向前倾,目视前方。
“身体重心要通过两脚平稳地压到刀刃上,踝关节不应向内或向外倒。上冰后尽量保持身体平衡,始终沿着冰圈左边方向滑行,不要逞强快速滑行,也不要追逐打逗。”
大汉特别强调,“滑行时要俯身、弯腿,重心向前,就是滑倒了,也要往前摔,这样就摔不着尾骨。手套必须一直戴着,免得摔倒后让后面人的冰刀划伤手。”
“当感觉到身体疲劳时应脱掉冰鞋,放松小腿和脚部肌肉。”等大汉一说可以自由练习,大伙纷纷在冰场内蹒跚学步。
萧卿衍因为有武功在身,手脚灵活,快速的掌握了溜冰技巧,几下便没了兴致,继而看向场中仍兴致盎然的秦韶臻。
远离热闹人群的她,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在冰圈里滑得很是尽兴。
时而像一只飞燕紧贴着地面飞翔,忽而又在冰面上轻快地转着圈,宛如舞者又好似仙子。
萧卿衍远远看着秦韶臻,耳边都是大家的喝彩,身姿婀娜,妙态绝伦,让人陶醉,美好的一点也不像是个男子。
前头那向导小哥打断了萧卿衍的沉思,他带着善意的笑劝说道:“各位贵人,初次上冰不宜过长,稍后身子会有些酸楚,不过这都是正常的。”
一旁的华霐不知摔了多少回,引得旁观众人哈哈大笑,也让他面色发囧“怎么小爷我还是滑不动?”这会儿就他一人,不能在冰面上流畅的行动了。
“爷,您多来几回就习惯了。小的建议还是休息的好,前面有个好地方,几位不妨前去看看可好?”
听罢华霐倒也老实得离开冰场,跟着向导往前走,只见到了一个冰大棚前停了几辆马车。
“几位公子也逛了有一会,累的话可以在这休憩一番,我们这马车环湖一圈到时会带你们回客栈的。”秦韶臻一看这不就是雪橇犬嘛,看着拖地而行的软椅,心中不禁感慨这冰城里竟这般的有商业头脑,大智慧呀!
看着坊市热闹非凡,她不禁在心里嘀咕看来这个朝代的发展还是比较繁荣的,那这样的话商人的地位应该不低吧。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有钱才是王道,但是该做些什么生意呢?
古代和现代不同,现代是女人小孩的钱最好赚,而古代哪件东西不层层把控,外面的东西能不一一检查吗?
且古代权贵之多,手段非凡,哪里弄不来东西,再说秦韶臻原身,如今尴尬的身份,罪臣之女,虽说是嘉庆王的幕僚了,但还不是最深得器重的。
所以要想出头只能靠新颖创意,卖些点子,可是又容易招来猜忌,怕是会被迫害威胁,一个不好必定会追究是从何处得知。
再来是与谁交易,还要根据市场进行调节,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大事。
秦韶臻不禁摇了摇脑袋,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
边上的华霐正想带她去试试,便捅了捅她的胳膊“怎么了,看你一脸的惆怅。”
秦韶臻抬眼看着他正准备开口,突然灵光乍现,一掌拍在华霐背上“兄弟,和你商量个事。”说着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和他窃窃私语,眼中透露着精光,神采奕奕。
雪橇在冰面上移动着,哒哒声一直不曾停息,但是秦韶臻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一帮人来到客栈悠哉悠哉的各自洗漱再到大堂里用饭,大堂里人也不少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点了几个招牌菜,还没下几筷子就听见街对岸传来几声尖叫,顿时人们议论纷纷,秦韶臻一帮人也跟着大伙朝人群涌去。
原来是中午溜冰大汉被人杀死在家中,一刀毙命,下手干脆利落。
因为冰城一向都比较安逸,突然在身边发生了命案大家都很惶恐。
萧卿衍特别注重所以带人前去,秦韶臻也很好奇跟在后头,两人身影意外的和谐。
刚踏进刘家门口就有侍卫拦住众人,萧锋亮出萧卿衍的身份,侍卫大吃一惊连忙个下跪:“在下冰城城主,不知王爷大驾,请勿见谅。”
“无碍,回京途中经过此地,刚听闻此事有些蹊跷,特来查看一番。”说着萧卿衍便向案发现场走去并询问案情细节。
城主大人招来报案者“你把之前的经过再说一遍吧。”
萧卿衍又下令让冰城城主召集城中人手要迅速破案以平大乱。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导致大家束手无措,所以城主马上带人全城广贴告示悬赏百姓,提供有用线索就有奖金。
华霐围着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看头,好奇的挤到了衙门前头,就看见隔壁溜冰大汉的助手前来告知说是听见下午院子里有争执打闹的动静,怀疑是其妻有作案动机。
城主连忙上前对着萧卿衍等人解释道“此人是死者刘壮的徒弟大锤,王爷可否一块听听。”萧卿衍颔首微抬下巴,于是大伙就听他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大锤在屋子里休息的时候听见隔壁打斗的声音,以为是师傅又喝醉了。
刘壮嗜酒如命喝醉后喜欢动手,邻居们经常看见其妻王氏脸上带着伤,但是又不好去管这些事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只能有时帮着点王氏。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还是比较胆小怕事的,只能眼看着王氏日渐消瘦,刘家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闷。
再说大锤见师傅又开始欺负师娘心中忿忿不平,但又无能为力只能愤恨的捶着床板默默的唾弃着刘壮。
隔着被子却听见隔壁不同往日吵闹个不停而是迅速安静下来,大锤担心师母遭到不测便打算去隔壁叫门,临出门又慑于刘壮的块头又叫了几个邻居大伙一块。
大伙在门前拍了好一会门也不见人来开门,便慌了顿时有点无措,还是大锤当机立断开始撞门。
没过多久门就破了,大家往里冲只看见王氏躺在院子里,进了屋子见刘壮躺在床上身下是一片鲜血,大锤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已无生气。
大伙吃惊一拥而上又瞧见屋内小几上躺着刘小实,面无血色的小脸上嘴角还带着点血丝,连忙喊人叫大夫还有去府衙报官。
萧卿衍等人也看见了现场,城主大人指着尸体的伤口处道:“此处伤口断口整齐干净,可见是一刀毙命。且死者手握酒壶定是喝得迷糊不省人事所以十分容易下手。但这凶器我们实在是找不到,自报案后便马上命人封锁现场,附近几里都没发现可疑人物。实在是让人为难啊!”
秦韶臻未免觉得好奇,案发现场居然没有凶器,照推理定律,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有痕迹。
她来了兴致一步越过萧卿衍,城主见秦韶臻如此不忌讳规矩,而嘉庆王也并不见怪,便知此人定是有点不凡,便也不予以阻拦任其参与其中。
而萧卿衍则坐在萧锋端来的雕花软椅上,喝着热茶看着秦韶臻不符合山野村民的一举一动,心中疑团更是加剧了。
只见她身穿青布衫子,头发用布巾严实的包裹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然是穷苦人家,自幼便少了滋养,看相貌似乎已有十五六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子。
一张圆圆小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肤色发黄,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
再看其双手,修长纤细,指节匀称,不见劳作后的粗糙和老茧,只是并不白皙。
自己与他这般年纪时手掌宽大厚实,就算日子过的苦了点,这般娇小怕是有点不合理。
想到他身上有着种种异状,却不曾警惕,纵容着他在自己面前放肆,萧卿衍难得得有些苦恼。
毫不知情的秦韶臻已经走到床铺前,查看着刘壮身上的衣服,发现伤口上头竟带着些许木屑,与死者身下的床板材质相同。
寻常百姓家用的木材多是杉木,此等木质被利刃刺入必定会带上一些碎屑,然后和刀刃一起接触到死者衣裳。
巡视着屋子里的情况,一时发现不了什么线索,正打算再去问问衙门的人,就听见站在角落里的华霐说道“这刘壮今日怕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吧,这酒是足足喝了好几坛子。衣服上都是一股子臭味,真是邋遢。”说着还皱起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
秦韶臻点头示意“想必是刘壮喝酒时不小心洒到身上吧”
打算再检查一遍尸体情况,结果不小心碰到尸体,衣服上一阵冰凉,再一查看发现伤口处有些肿。
她转身把这些疑虑一一告知萧卿衍,皱眉思考了一会后又快步走出了屋子。
华霐见了连忙追在后头道:“少秦,你去哪,我也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