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未眠。
清晨薄雾笼罩在稻田上，阳光刚冒出云端，映在葱郁的树叶上，树上的幼鸟叫声不绝，嗷嗷待哺。
燕母一早就出门干活了，燕进忧也不赖着，他也得去帮地主放牛了。
烦恼！安静平常的一天，燕进忧却心神不宁，走在草地上，偶然看见蚱蜢或蜻蜓，他也不再感兴趣，牛儿不知道他的烦恼，只自顾自地嚼着甘香的青草。
牵着牛，走着走着，燕进忧又走到了小河边，牛弯下头喝水，燕进忧想起了他的昭阳匕，想起了周越昨天的那番话，昭雪明阳不在手上，而应在心中。
燕进忧看着眼前的水牛，他放了有一段日子了，农忙的时候挂上牛犁耙耕田，没活的时候出门吃草喝水，躺一下泥巴，然后又回到牛栏中，等着明天放牛人的到来，日复一日。
牛啊牛，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燕进忧正在感叹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摸着牛的脖子，说道：“牛兄弟，我们去冒个险吧，天天吃草也没啥意思。”
也不管牛答不答应，燕进忧拉起牛索，就往屯山以西进发。
屯山以西，距樊水竹庐三里地，有一虎穴。
路途不算远，但也走了半天，果然在山麓下，有一个洞穴。
燕进忧不敢贸然过去，自己躲了起来，却把牛赶了过去。牛儿看见洞穴口青草肥美，也不做顾虑，悠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燕进忧紧张得手心都湿透了，躲在岩石后面不敢露头。
过了很久，也没见所谓的老虎露头，难道老虎出去了？就像人一样，清晨出去觅食，晚上才回来？
燕进忧还是有点担心，捡起几块石头，往洞穴里扔了进去，扔完赶紧又躲了起来。
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燕进忧胆子稍稍大了点，慢慢地向洞穴靠近，手上还紧紧握着一块石头，不敢怠慢，洞穴里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更增添了燕进忧心中的恐惧。
一步，两步，三步.....
燕进忧数着自己的脚步，战战兢兢，他生怕洞穴里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一只老虎，把自己的脑袋给咬下来。
燕进忧大气不敢吸，他想走，他想离开这里，但又不甘心。
终于，他走进了洞穴之中，这一段路仿佛走了一年，吹亮起了火折子，洞穴很浅，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里面空空如也，没有老虎，也没有其他猛兽，破鞋倒真的有一只，地上还留着烧过的柴火灰烬。
燕进忧捡起破鞋，心里仍旧惶恐，走出了洞穴，拉起牛索，迅速地往回跑。
相安无事！走了很远，燕进忧的心才慢慢地安定下来，前面就是樊水竹庐了。
燕进忧把牛绑在附近的竹子上，拿着手中的破鞋，走进了竹庐。
周越今天没在喝酒了，手中拿着一卷书，专心致志地在研读着。
燕进忧把破鞋摆在他的桌案上，说道：“我拿到了，现在可以教我了吧？”
周越抬起头别了一眼，说道：“毛头小子，胆子还挺肥。”
“洞穴里面有生火的灰烬，老虎不会生火吧！你是不是在骗我？”燕进忧问道。
周越嘴角轻轻一笑，说道：“洞穴离人居地不过五里，怎可能有虎？我只是试试你的胆魄，你要知道，想要绦清朝野，治国安民，你面对的是一个个比虎还凶狠的敌人，你要想清楚了，此道是一条不归路，朝堂之上，进去难，出来更难，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像叶昭一样的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叶...叶公不是遇贼而亡的吗？跟朝堂有什么关系？”燕进忧问道。
周越摇头笑道：“市井小民，寻常百姓又岂知个中因由，叶昭乃先帝钦点辅政大臣，当时皇上尚幼，朝中大权尽数掌握在叶昭手上，外修胡羌，内治百官，可谓四海升平，然而其刚正不阿，任人唯贤，得罪了众多的门阀世家，外戚宦官。”
燕进忧有点不理解，问道：“为什么会得罪他们？”
周越叹息了一声，终究时十岁小儿，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门阀子女要当官，叶昭不允；皇后亲戚要入朝，叶昭不允；世家兼并田地，私藏户籍，叶昭重罚；宦官好巴结逢迎，叶昭让帝远之，当政之时，三公九卿皆叶昭之人，众权贵自然敢怒不敢言，然而其丁忧守孝三年，朝廷政局早已改变，宦官陈无妄深得皇上信任，大肆安插自己的党羽，打击叶昭提拔的能吏。”
周越说着说着，又把酒倒满，眉宇间挂着一丝的惆怅，接着说道：“可惜了，叶昭他知进而不知退。”
周越把酒一口喝光，重重地放下酒杯，桌案响起一阵沉闷的回响。
“或许吧，他已无路可退。”周越又是一杯酒下肚。
燕进忧却红了眼睛，说道：“叶公就是得罪了他们才被罢的官吗？”
周越又是轻蔑地一笑：“哼！朝政之争，只有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你以为罢官就能了事了吗？不赶尽杀绝，若有一天东山再起，重回朝堂，死的将会是他们！叶昭一行人，朝发而暮死，仕林人人皆知，人人不语！”
燕进忧算是有点明白了，所谓的山贼劫杀，不过是想掩悠悠众口罢了。
“这是一条极其凶险的道路，你自己想清楚了，你若想学，当以叶昭之名，行其之义，昭雪明阳，生死无悔，你若不学，我也绝不勉强。”
以其之名，行其之义？！
燕进忧听说可以像叶昭一样，几乎毫无犹豫，说道：“我想学！”
周越把酒满上，放在燕进忧面前，说道：“把酒喝了，以后每天闲时便来，你便是我的门生了。”
燕进忧把酒一口喝下，心中一片豪气干云。
看了看天色，早已过了响午，地主家得四处找牛了，娘亲也在四处找自己了！回去少不了一顿打骂，心中的豪气瞬间烟消云散。
燕进忧连忙向周越告辞，解开了牛绳，就往蒙乡奔去。
小河仍旧在流淌，阳光洒在上面，倒映出点点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