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吴沙愿意留下来,燕进忧自然是心花怒放,二人彻夜长谈,燕进忧深感吴沙之才,屈在蜀南这种偏远之地,实在浪费。
一连数日,安封县衙依然无人问津,这“天下太平”的景象,燕进忧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吴沙倒是把县衙里的杂事办得井井有条,减轻了燕进忧的负担,不至于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他能抽出时间来约束官兵,严加管理,凡有欺侮百姓者,一律严惩。
一切都上了轨道,现在只剩下如何破局了,如何突破这个死局,是燕进忧迫在眉睫的事情。
燕进忧带了五个官兵,走在安封街道上,百姓依然不信任他们,避得远远的,燕进忧内心惆怅失落,对“百姓恶官而近匪”的状况感到十分无力。
此时,前方巷口出现两个行为举止鬼鬼祟祟之人,立刻引起了燕进忧的注意。
燕进忧派了一人回县衙通知吴沙,自己领着四人跟了上去。
只见那两人东张西望,仿佛在打探情况,然后疾步离去。
燕进忧紧跟其后,出了集市,东转西绕,进了密林,也不知走了多远,前面那两个人突然不见了踪迹。
燕进忧正踌躇要不要继续跟进之时,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许多贼匪,手持刀斧,将他们团团围住。
燕进忧心中一惊,方知道自己中计了。
“求饶者不杀!”贼匪中有一人喊道,语气甚为戏虐。
四个官兵马上把手上的兵器扔在地上,跪了下来苦苦求饶。
这一幕把燕进忧气得不轻,骂道:“当兵之人,岂能向贼寇求饶?简直混账!”
匪首是一个光头大汉,手执开山大斧,看见燕进忧不肯下跪求饶,上去就是一脚,踢在燕进忧的肚皮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冲了燕进忧的气门,只见他捂住肚子,痛苦不堪地蹲在地上。
“跪下!”光头大汉恶狠狠地看着燕进忧,手上的大斧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瘆人的光芒。
燕进忧忍着疼痛又站了起来,毫无畏惧地看着光头贼匪,坚定地说道:“我乃朝廷命官,安能向你等贼人下跪?”
“找死!”光头大汉抡起大斧,就要往燕进忧脑壳上砍下,四个官兵纷纷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见这脑浆飞溅的局面。
这一瞬间,燕进忧闭上了眼睛,想起了家中母亲,想起了孩童时在泽水乡的生活,特别是母亲,自己死了,她在这个世上便无依无靠了。
孩儿不孝!泪水在燕进忧眼中打转。
“冼献,住手!”
原来光头大汉名叫冼献,只见停下了手中大斧,燕进忧也睁开了眼睛。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名叫冼忠,正是这群贼寇的首领,朝廷重金通缉之人,而光头冼献正是他的远房亲戚。
“大哥,此人是安封县令,当杀之!”冼献说道。
冼忠缓步走到燕进忧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新来的安封县令?”
燕进忧也看着他,冼忠此人不同于其余贼寇,看着并不凶悍,反倒有几分书气。
“正是!”燕进忧回答道。
“朝廷派你来,所为何事?”
“剿匪安民!”燕进忧义正言辞,毫无顾忌。
贼匪听后一阵骚动,纷纷举起兵器,要往燕进忧身上招呼,但都被冼忠拦住了。
“你当真不怕死?”
“为国除害,何惧死生?”燕进忧回答道。
“那为何眼含泪光?”
燕进忧冷笑了一声,说道:“自古忠孝不两全,我想起家中老母无人照看,心中黯然,而非贪生怕死。”
燕进忧这一番话,触动了冼忠的内心,他自幼家贫,父亲早亡,全靠母亲一人拉扯而大,清苦些,日子尚能过得去,然而那贪官一来,横征暴敛,交了各种杂税,家中便无多少余粮,冼忠只得上山砍柴,拿到街道上卖,各种商税层出不穷,一天辛劳,赚不了几分钱,回到家中,老母总是骗他说自己已然吃了饭,剩下的都是他的。
于是,他的老母亲竟活活饿死在了床上!
“既然你家中尚有老母,我今天便不杀你。”冼忠回想起了往事,心中黯然。
“狗官焉能不杀?”冼献第一个不满意。
冼忠说道:“他来安封半月有余,能约束下属,无犯民众,并无罪过,今日可留他一命,他日相见,便无需留情!”
“那这四个官兵呢?”冼献还不死心。
四个官兵一听慌了神,再次跪地痛哭求饶,有两个还抱着燕进忧的大腿,求燕进忧救救他们。
冼忠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了,求饶者不杀吗?”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
“既是说了,那就不杀。”冼忠语气坚定。
“我.....唉...也罢也罢.....”冼献心中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也不再想违背冼忠的意思。
冼忠看了一眼燕进忧,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率领众贼寇遁入了山野。
贼寇虽然走远,但燕进忧一行人还惊魂未定,久久地站在原地。
此时,吴沙才急匆匆地带领着三百官兵赶来,看到燕进忧没事,才放下了心来,得知刚才所发生的事,吴沙破口大骂。
“你的脑子呢?如此粗鄙的引蛇出洞之计策你也能毫无察觉!”
燕进忧没想到吴沙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拱手向他道了歉意,回答道:“是我失察,一连十数日都没有贼匪的消息,心急如焚,看到可疑之人,未来得及细想,便跟了出来。”
“我的大人!我的燕大人,你穿着官服的,他们几个也穿着兵装,如此鲜艳显眼,哪个匪徒细作,会让你们跟踪却一无所知?你是觉得他们眼瞎么?”吴沙怒气仍然未收。
“我....”燕进忧自知理亏,对吴沙说道:“是我太大意了,才会上了贼匪的当,让吴兄你担心了!”
“担心?”吴沙背过身去,气愤地说道:“我担心的是我的钱,你要死了我找谁拿钱!”
燕进忧知道他是嘴硬,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吴沙抖动肩膀,甩开燕进忧的手掌,活像个发脾气的小姑娘。
“吴兄消消气,燕某不再犯便是。”燕进忧只得再次道歉。
吴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以后有什么事,都必须先跟我商量,再作行动!”
“行行行,只要你能消气,商量就商量,我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