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县衙,一连几天,也还算相安无事。
只是如何应对目前这种状况,使得燕进与吴沙忧绞尽脑汁,却毫无对策。匪患之众,已盘踞山林多时,根基稳固,失了最佳围剿之天时;贼匪熟悉地形,且蜀地险峻,难寻踪迹,失了地利;人心向贼,厌恶官府,失了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可谓毫无胜算,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死局?
燕进忧其实心里很是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蜀南贼匪并非凶狠毒辣之徒,反而还有些仗义,今天相遇,放了他一马,燕进忧记在了心上,可贼匪袭杀官府,大逆不道,又理应除之。
正惆怅之际,郡里来了急报。
燕进忧马上喊来了吴沙,二人一同商议。
黄丹发来了急令,着安封县免征一切赋税,已征之赋税悉数还与民众,官仓常开,任民自取,县衙官军一概不得离开驻地。
燕进忧大喜道:“轻徭薄赋,与民休养,此策甚好。”
吴沙却有点不解,说道:“赋税乃国之根本,由太户府直接管辖,赋税之征免,亦需经三公之奏折,皇上亲批,黄大人缘何敢私自免征?”
燕进忧说道:“想必黄大人已呈报朝廷,得到批复,方下此令。”
“蜀南离京师何止三千里地,路途险峻,纵然黄大人向朝廷申请免征,公文去则三月,回亦三月,经冬复春,而黄大人才赴蜀南郡上任不足两月,安能得朝廷免征之回执?”
燕进忧皱起了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黄大人他是私作主张?”
“有这个可能。”
燕进忧沉思了一会,说道:“黄大人想必是认为蜀南民心已失,便以免征赋税之法,其意在收拢民心。”
吴沙想了想,说道:“黄大人奉命平匪,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免征也不失为一个收拢民心的好方法,只是蜀南百姓受官府欺压久矣,恐怕短时间难以见效。”
燕进忧来回走动了几步,说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试一下,总也无妨。”
于是,安封县衙贴出了告示,免征蜀南郡一切赋税,官仓不闭,任民自取。
告示贴出后,安封县城反响平平,百姓仍旧不太相信官府,即使是开放的官仓,来取钱粮的人也少之又少。
燕进忧也整日呆在衙门里,无所事事。
一连数日,燕进忧谨守郡里来的指令,约束官兵,闭门不出,白天偶尔与吴沙下棋,黄昏走上阁楼看夕阳,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砰砰砰!”衙门鼓声在这天早上终于响了起来。
升堂!燕进忧连忙穿好官服,赶到衙门大堂,坐上审案台,吴沙拿出纸和笔,坐在一旁,行记录之职。。
随着一声“传”,门口官兵放行,只见十余人满身血污,有老有少,相互搀扶着走进了衙门大堂。
“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啊!”为首的一位老者跪下哭喊,其余众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哭声凄厉。
燕进忧被这一幕揪痛了心肝,连忙站了起来,问道:“诸位所遇何事?我定会秉公办理,还你们公道。”
老者哭声不绝,一直再抽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进忧看得心疼,连忙安慰道:“老人家先别哭,有何事,尽管说。”
老者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污,带着哭腔说道:“昨晚三更时分,数十个贼匪袭寨,大肆劫掠残杀,抢了寨里的粮食,还劫走了二十多个小孩,我二百余寨人悉数被杀,仅剩我等十余人逃了出来。”
老者说完又大哭了起来,其余人更是哭声不绝。
燕进忧拍案而起,双手握拳,青筋暴露,怒道:“岂有此理,盗贼竟如此丧尽天良!”
而一旁的吴沙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说完燕进忧就要带兵出发,要到被袭杀的寨子,探看贼匪之踪迹。
吴沙却把他拉到了一旁,轻声说道:“你要干什么?忘了郡里的命令吗?所有官军,一律不准离开驻地。”
燕进忧怒不可遏,说道:“现如今百姓出事,我们还畏缩在衙门之中,岂不寒了百姓之心?”
吴沙示意燕进忧声音小点,说道:“去我们肯定是要去,但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带十余官兵便可。”
“可万一遇上贼匪,岂不危险?”
吴沙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遇不上贼匪。”
燕进忧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肯定,将信将疑,但还是决定听从吴沙的意见,仅带领十余个官兵,由老者引路,其余涉案人员由官府安置。
川地并不好走,到达出事的寨子,已是中午时分。
眼前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寨子中,尸体横七竖八地地躺在地上,浓烈的血腥味触动着每个人的喉咙,一些妙龄少女的尸首衣冠不整,男人们可能曾经反抗,拿着锄头趴在地上,有些被削去了半个脑袋,有些被大锤击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燕进忧恨得咬牙切齿,报案老者再一次哭番在地,吴沙对这一幕也难以接受,胃中翻腾。
丧尽天良!
燕进忧热泪盈眶,扶起了老者,坚定地说道:“老人家节哀,燕某定会为死难者昭雪沉冤,不灭贼寇,势不为人!”
报案老者由于伤心过度,竟然昏死了过去。
燕进忧连忙扶着,不使他跌落在地,其余众人也过来帮忙,合力将他送回了安封县城。
贼匪袭寨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安封县,许多百姓不敢相信,毕竟蜀南贼匪素来与民无犯,偶尔还馈赠穷苦百姓粮银。
由于县衙官兵有命令不能外出,吴沙只好调拨些府银,组织安封县各寨民众,帮忙运送尸体。
百姓本不想靠近官府,可由于事情的真假存疑,亦关乎自身安危,于是纷纷接受了吴沙的请求,前往被袭击寨子里,一来可赚些银子,二来可窥探个究竟。
在被袭寨中清点了一下,足足有两百一十二具尸体,还有被拐儿童二十三人。
燕进忧回到衙门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怪自己手上兵力不足,上级又有命令,不然定会倾巢而出,与贼匪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