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从夺剑到倒地,只在瞬间,没有任何的迟疑。司徒南根本来不及阻止。
司徒南抱着孟河,短剑稳稳的插在孟河胸膛上,入口处有少许血液渗出。
“来人!”
封吉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摸不着头脑,只在旁边愣愣地站着。
“快请大夫啊!”
大夫赶来的时候,孟河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四肢冰冷,短剑插入的位置渐渐鼓了起来,嘴里只是喃喃的说着“姐姐……”。
终日与刀剑相伴的司徒南和封吉众人知道,此时的孟河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大夫来了也回天乏力。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呐!”司徒南冲着大夫喊道。
大夫跪在孟河身旁,伸手搭在孟河的手脉上,寸口关尺上摸了半天也不见脉搏的搏动,又在颈部气管旁边摸了半天,也不见有丝毫搏动的迹象。只得站起身来告罪一声,便走了。
司徒南怀里抱着孟河,见大夫要离去,心里着急又撒不开手,只能大声吼道:“你去哪儿!回来!快回来,你快回来,快回来救人呐,快回来救人!”司徒南喊得越大声,那大夫走得越急。
大夫走得不见了踪影,司徒南也停止了叫喊。
“来,快将他抬到床上去。”司徒南对封吉道。
“可他已经不行了……”封吉说。
“闭嘴!”
“是。”
司徒南将孟河放在床上之后,对封吉说:“你片刻不离地在这儿守着。”说完转身就走了。
封吉看着死人一般的孟河。“这……我……”
司徒南转过身来,用手指着封吉道:“片刻不离!”
封吉只得拱手道了声“是”。
司徒南走到门口,让人备了两匹快马,向北疾驰而去。
司徒南出了北门,一路向北狂奔,马鞭抽打得马儿屁股上鲜血直流。出了北门大概五十里,马儿口吐白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一跃,便再也爬不起来了。司徒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马儿面前,摸了摸它的脖子,用手遮住它的眼睛,长剑一挥,马儿来不及嘶鸣一声便断了气。
司徒南骑上另外一匹马,继续向北而行。
不知是什么时候,道路上起了雾,渐渐地司徒南已看不清路在哪儿了。马儿慢了下来,司徒南此刻连东南西北都摸不着,更别说赶路了。
司徒南下了马,趴在地上向周围看了看,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当准备回身上马的时候,发现马已经不见了。
司徒南拔出长剑护在胸前:“经台司徒南急于赶路,误闯宝地,并无他意。”
接着又重复了两遍,还是没收到任何回应。
司徒南伸出手掌,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脚程。然后倒提剑柄,拱手道:“经台华家白羽卫掌使司徒南求见红衣司大长老!”
司徒南回到经台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刚走到大门口,封吉便迎了出来,满脸笑容地道:“掌使离去之后,午时刚过,一个道士走到门口,嚷嚷着能解府内之灾。门子驱赶不走,便报到了施安那里。施安与我商议之后,便索性让那道士进来试了试。那道士走到孟公子床前,不问不看,从怀里掏出一张膏药,让我贴在孟公子的伤口上。说是半个时辰之内定有好转。说完要了一碗米便走了。我们将信将疑,就将那膏药贴了上去。刚贴上没多久,孟公子就有了呼吸,面色也好了许多。”说到这里,两人已走到孟河的房间。封吉推开门,司徒南走了进去。司徒南并没有往床边去,坐在靠门的一把椅子上喝起了茶,淡淡道:“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吗?你怎么出去了。”
“我……”封吉没想到司徒南会有如此一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自己去严闻那里领二十板子。”司徒南道。
封吉看了看床上的孟河,又看了看司徒南,悻悻地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司徒南走到孟河床边,将插在孟河胸口的短剑慢慢拔出。短剑完全拔出之后,伤口只微微流了点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了。司徒南拉过被子给孟河盖上。然后看着手中的短剑出了神。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孟河便睁开了眼;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可以吃东西了。封吉喂了他半碗粥,又喝了半碗鸡汤,便又睡了过去。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为止,封吉等人对孟河的态度几经转变。从阶下囚到堂上客,这伙儿眼高于顶的白羽卫一直没把他看在眼里,即使有掌使的明令,也顶多不会在口头上将他视为阶下囚而已。孟河自己刺自己的那一剑,赢得了白羽卫的尊重。热血、正直的年轻男儿,当然只会看得起同样热血有担当的人,即便他是个文弱书生。
因而,即使孟河现在睡着了,封吉也还是一直守在床边,这跟有没有司徒南的命令关系已经不大。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生同死一样遥远。
意识渐渐清醒之后,孟河只是觉得自己非常虚弱,时时都想睡觉。除了胸口的疼痛之外,硬要将这与正常的睡觉区别开来的话,那就是睡得更加踏实了。
在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的时候,孟河将之前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在已经很难体会到当时将短剑刺入胸膛的那种冲动。概括起来,只是觉得当时应该这么做,似乎这样做了心中才会觉得踏实;似乎这样做了才能理直气壮地想象未来。
但现在想来,做与不做都没什么紧要了。就连是生是死,对于刚经历生死的自己来说,都无关紧要了。因为,活着的人,生与死一样遥远。
孟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沉睡的人都在早上醒来,除了封吉之外,因为他一直醒着。
孟河挣扎着要起来,封吉赶紧上前搀扶。孟河坐在床上,向封吉道了声谢,然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使伤口受到牵拉,渗出的献血浸红了胸口的膏药。
“公子尽量忍着些,不行的话还是躺着吧。”封吉道。
孟河摇了摇头,弱弱地说:“掌使大人呢?”
“哦,掌使出门了。”封吉答道。
孟河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封吉端过一碗鸡汤,喂了孟河几口,孟河便摇头不喝了。
“我记得当时请来的大夫没过多久就走了,后来是怎么回事?”孟河问封吉。
封吉端着碗便将当时那道士怎么来的,怎么交给他膏药的,又怎么走的,大概给孟河说了一遍。
“哦,是个道士把我救了……”
封吉点了点头。
“多谢少掌使几日的悉心照料,我现在没大碍了。少掌使去休息吧。”孟河道。
“公子客气了。我还是等公子睡着之后再走吧。”封吉道。
孟河知道他有司徒南的命令在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躺下,慢慢地又入睡了。
到了晚上,孟河醒来。转过头看到的还是封吉。
“你一直在这儿?”孟河问。
“公子醒了,”封吉走到床边,将孟河扶起来坐在床上,“刚才掌使来过,见公子还没醒,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哦。”
“对了,掌使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个,”封吉给孟河递过一个五六寸大小的盒子,“说等公子醒了让我交给你。”
孟河接过盒子,放在床头。
门突然一下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接着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人。那人身高体长的,魁梧无比,较司徒南还要高出一大截。孟河那日在堂上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跑进来,仿佛站不稳似的,在门口涨红着脸,眼睁睁地看着封吉,张着嘴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着什么急啊,”封吉从桌上端起一杯茶递给他,“哪家姑娘又笑话你了不是?”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那人将茶灌了下去,终于说出了话。
“文家那老头遇刺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