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咬牙坐起身,靠在桌脚上喘两口气,沉声道:“前辈若是为财而来,看上些什么,自请取走,还望莫伤我师弟妹们。”
许柳叶忍着痛意,连声附和道:“对对对,前辈看上了什么,取走就是。”
魏青山盯着许柳叶看了看,揶揄笑道:“若是看上你了呢?”
许柳叶吓得面色发白。
魏青山大笑,赵良盯着魏青山,冷声道:“前辈还请莫要自误,我等皆是青山宗弟子,若辱了伤了,日后师门追究起来,前辈,怕也要为难吧。”
魏青山歪着脑袋,点头道:“还真是这么个道理,那么,我把你们全杀了,又将这破楼一把火烧掉,却不知青山宗那些老乌龟能不能知道?”
赵良六人面色发白,霎时间万念俱灰,若真是毁尸灭迹,莫说他们青山宗不是多大的宗门,哪怕是换做那些个大宗门来,也是无力回天的事情。
魏青山摇头笑道:“怪就怪你们没那头幼虎生得讨人喜欢。”
赵怀玉手指轻轻捂着小臂,压住那条被烧得严重的经脉,忍着痛意,抬头问道:“商大哥呢?”
魏青山无奈道:“多半现在是花前月下,美人相伴?”
不知为何,赵怀玉竟松了口气,分明,她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那么一个少年英雄,还能活着,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么?
那么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若这么死了,多可惜。
她总不愿意相信他会就这么泯然众人。
魏青山摇头,苦恼道:“我就说,生得虽不差,那也谈不上多俊俏啊,怎你们一个两个大姑娘小姑娘,都倾心这种男人?”
赵怀玉苍白脸颊骤然一红,低下头,也不知是对于赴死这一件事,有了觉悟,还是其他。
魏青山站起身,拍拍双手,说道:“那么各位后生仔,来世,有缘再见了。”
他掏出一张符篆,门外走道,又起脚步声,魏青山眉头一挑。
有一纸黄符贴着,一墙之隔,两片天地,门外听不到其中声响,魏青山却听得清楚。
脚步声,沉稳有力,各有不同。
回头看着地上赵怀玉几人,觉着一时半会也起不来身,便也不愿多费半分真气,拉开门走出去。
带上门后,静静站着,思忖片刻,还是往商陆那间房去。
那个娘们,可别给自己灌醉了。
路有转角,魏青山在这一边走去,商陆从另一侧来。
脚步声声平稳,商陆犹豫之后,在小姑娘那间房外停住脚步。
一墙之隔,肥胖男人抱着小姑娘坐在床边,转头望向旁边对镜画眉的红衣姑娘,“思礼,如何了?”
卢思礼仍继续描眉,说道:“外面那符师修为不弱,单打独斗,我能与他打个七三开,若加上一个化神境炼气士,怕是力有未逮。”
肥胖男人担忧道:“那确实是个事。”
卢思礼问道:“阿大他们呢?”
肥胖男人说道:“多半赶不回来了。”
今日深陷死局,虽是受了算计,何尝不是他自愿入局?
有人要杀他,他也要杀别人。
既然他要杀的人出现在了别处,那么要杀他的人,当然就会出现在这一处。
没什么意外的,就看看,是他的人先杀了他要杀的人回来,还是要杀他的人,赶在他的人回来前,杀了他。
唯一遗憾的,在于这局来得太突然,他没有半分准备,连女儿都抱在身边,就已经,要面对生死了。
“爹爹,没什么好担心的,妈妈在画眉哩!”
虽然听不出画眉与安心究竟有什么必然联系,顾大勇仍是笑了笑,点点头。
卢思礼放下眉笔,回过头说道:“有件事。”
顾大勇抬头。
卢思礼缓缓说道:“别让你女儿叫我妈妈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多老了。”
顾大勇无奈耸肩,小姑娘抬手捂着眼睛,难过道:“好惨的阿银哦,爹爹是个小胖子就算了,妈妈也不要阿银了,要哭死咯。”
卢思礼对着铜镜,哭笑不得,最后只得挤出冷漠脸色说道:“嘴长在你身上,爱叫就叫吧。”
顾苓银双手捂住小嘴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欢欢喜喜晃着双脚。
顾大勇把大手按在小姑娘脑袋上,小姑娘瘪嘴,然后一看卢思礼,睁着大眼睛,抿唇眯眼,欢喜笑着。
顾大勇缓缓抬头,卢思礼已经站在门后,红色长袖垂落。
隔着一扇门。
有人平静站门外,有人淡漠凝眸望。
商陆抬手,屈指,终是缓缓落下。
尚未触及门板,那扇腐朽木门,便这么开了,一抹红影冲出,商陆往后退开,红色长袖已顺势将门带上。
一开一合,眨眼之间。
商陆与那个红衣女子四目对视。
卢思礼眼角飞过一抹紫气,凝神看了一眼,意外道:“不是修行人?”
商陆平静说道:“过来给你们提个醒。”
卢思礼却罔若未闻,只是皱眉道:“气若混元?”
她摇头道:“十二上宗那几个神子中,没有你这号人物。”
反正她卢思礼就是这样的人物,既然想不出来,那便直接动手试探,没有比这样的法子,更简单了。
三道白电自后背生出,漆黑走道,如同白日。
商陆望着那三道白电,若有所思。
形似白电,实是最纯粹的真气。
当年有个人给了他一本修行法,那本修行法上记载着。
这白电,名叫天地桥。
八道桥,便通天,是迈入辟海境的桥梁。
那么,她是如何只有三道天地桥的?
商陆足底生风,俯下身子避开那三道天地桥,屈膝迸发,贴近卢思礼身前三寸,腰胯带肩,势成铁山,猛然撞在卢思礼怀中。
卢思礼受了这一记铁山靠,身形只如同水送浮萍,往后飘去,贴在门板上,又似柳枝拂面,只将门板缓缓推开,衣袖飞舞,与风中柳絮,一般无二。
卢思礼轻飘飘落在屋中,商陆转头看了走道转角处,一步迈入其中,将门带上。
一屋之内,便有四人。
“咦,小哥哥,你又被吓怕了?可是躲进来也没用啊,爹爹要陪妈妈睡觉,阿银自己也是个胆小的,没人陪你哩。”
商陆顿了顿,郑重解释道:“刚才那是雨淋湿了衣衫。”
顾苓银认真点头,乖巧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然后实在忍不住,抬起手捂住大眼睛,直晃脑袋,忍笑道:“我不说出去啦,哎呀,不对不对,我没看到啦。”
商陆头疼道:“我可没骗你。”
顾苓银抬头望梁,眼珠子转了转,并不相信。
商陆轻声叹气,反正是解释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