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查的记忆当中，自己是有一块封地的。
不同于地球上的欧陆中世纪，这里的王国在行政构架上更倾向于中央集权。
这大概是因为多灾多难的缘故。
频繁灾难和大量的军事调动，使得这片土地上的权贵们更趋于将国家力量整合起来，对外行使一致口径。
松散的、小规模的中世纪战争，在这片土地上反而相当少见。
佣兵们在这里多半是雇主的事务处理者，而非战争代言人，大型的战争冲突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手的余地。
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集结一支大型军队，“将土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成了当权者们的共识。
盖塔帝国自然也不会例外。
帝国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土地都冠以老国王洛伦斯的名字，留给子女的封地相比之下小得可怜。
李查的封地是位于钢铁关隘东北一百七十多公里处的星垂郡，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加米尔内水海，跨过它向北航行300公里左右便是茉拉的故国北境王国。
顺着星垂郡南边的第一大道走上二百多公里，穿过胡思平原后，便是王都迪斯兰城所在。
而星垂郡的东边，紧紧挨着是盖塔帝国的宿敌——索伦帝国。
整个封地大小不过一个伯爵领的样子。
从记忆中的印象来看，发展程度似乎也不是非常理想，而且无论怎么搜索，李查也想不到任何关于自己领地的具体数据。
看来自己这个王子也是个甩手掌柜的，几乎就没怎么过问过领地的事情，反倒是茉拉经常帮他打理领地上的琐事。
李查看了一眼对面座位上望着窗外的少女，他用银叉将一块看似鹅肝的食物送进口中。
酥脆的表皮以及酥软的油脂香气瞬间爆满整个味蕾，他一边点头道：“所以说，你觉得我们应该直接南下王都，把这件事情当面告知父王？”
“没错，如果直接回领地，再转向南下，会浪费很多时间。”
茉拉转过头来，银色眸子似乎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我简单算了下，以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一小时大概能走8公里路，直接回领地要花费21.625个小时，再由领地南下王都，又要花费24.33小时，还不如直接去王都来得快捷，只需要花费36.41小时。”
李查一边听着，拿起手绢，将手上的油脂擦拭干净，奇怪问道：“你怎么计算得这么精确？”
“你忘了么？我十四岁那年觉醒起，魔法天赋就是精确，每当我想要计算的时候，只要在脑海中用灵能构筑出一个魔法算筹，只需几下意识拨动就能算出想要的结果。”
茉拉叹了口气，摇摇头，眼神有点失落：“我忘了，你以前并不关心这些的。”
“额……抱歉。”
“没事。”
又是片刻沉默，只听见雪花碰在玻璃上的清脆声响。
“2677954.32除以627.1得多少？”李查飞快地吐出一串连他自己都没记住的数字。
“4270.38”茉拉一挑眉毛，瞬间秒答，似乎接下了这挑衅一般的问题。
当李查在纸上算出结果时，已经二十多秒的时间过去了，结果分毫不差。
他在心中大呼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在极力思索着这种能力能够使用到的地方。
毫无疑问，这种能力首先会让魔法施放的精度大大增强。
以火球术为例，其的施放过程分为四个步骤，对应着四个音部的施法过程：ZurDielaMiyeRo，发音大致类似于“咗·迪埃拉·米耶·罗”。
第一个音节是大部分魔法的基础音节，是类似于中药里药引子一样的东西，而紧随其后的三个音部，每个音部在吟唱的过程中都要求在脑中迅速构建相应的公式和模型，并根据当下的环境选择施放的能量大小以及飞行方向。
这些都对施法者的心算能力有极高要求。
抛开繁杂的数学公式不谈，后面三个音部的功能大致相当于：从空气中分离出氢，压缩空气和氢气，以及投掷并引爆。
不得不吐槽的是，在这个世界的认知当中，施法过程分离出来的氢，仅仅被当作为众多“燃素”中的一种，人们并没有对氢元素有任何真正的认识，这也导致在不同“燃素”条件下，火球的施放会有不同效果。
李查在笔记本上简单写下几笔，却引来茉拉难得的好奇心。
“你在写什么？魔法笔记么？”少女依旧假装无所事事一样望着窗外。
李查没有回答，他只想专心记录下自己所想到的一切，当然，这也是他作为理工科研究生的老毛病了，一旦专心进入某种状态，就会完全“屏蔽”外界的干扰。
而茉拉似乎很识趣一般没有追问，她将他这些怪异的行为统统归结到“还没治好的剩下的疯癫”里去。
难道还需要一个冰雹？少女如是想着。
对面的李查莫名其妙一个激灵。
马车外，雪已经稍微小了一些，一些村庄逐渐进入队伍的视野，可天色却渐渐暗淡下来。
要不了多久，两轮巨大的月亮将会从天边升起。
“帮我计算一下，一级火球术过程中，如果我需要从空气中分离出10体积的风燃素，并压缩成一粒珍珠大小，我需要消耗多少单位的灵能？”
这个问题非常奇怪，在茉拉看来，火球术的施放最主要的还是燃素的快速提取，以及最后的投掷和引爆，中间的压缩，仅仅是一步简单的形式而已，为的只是把火球控制在合适的大小，以此造成大量伤害。
若是把火球的内核限制在一颗珍珠那么大，起爆之后那么点杀伤范围，还有任何作用么？
但茉拉并没有把心中的疑惑直接说出来，她只是迟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心中对他的惊异从来都没有断绝过，难道真的把他打醒了么，如今竟然开始认真地研究起魔法来了，还有他醒来时一心读书的样子，多少有了点……
一个王子该有的样子。
少女微微点头，直接说出了一个数字：“95个单位，我想这应该足够了。”
“也就是说，只有二级法师才能施放这个法术了，真可惜。”李查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个数字，然后叹了口气。
法师的等级划分，一般是按照法师所能施放的灵能单位来衡量的。
国际上公认的划分方法，将法师划分为8个等级：见习，学士，灵能者，灵能师，灵导师，超灵导师，大师，宗师。
若要达到见习一级的标准，那法师至少能在一次全力施法中，释放出50个单位的灵能。
而二级学士，则至少是200单位的施放能力，三级1000单位，四级5000单位，五级50000，六级三十万。
至于七级和八级，鲜有人见过这么高等级的法师行走于永痕大陆之上，不过对他们施法能力的估测，大致也在100万到500万单位左右。
虽然作为魔法能量来源的灵能，有着它自身精确的计数单位。
但施法者在施放的过程中，多少会产生一些误差，并不能精确地把控灵能的使用量，不过越是高级的法师对灵能的掌控越是恐怖，当然，那也是长年累月实战的结果。
从交谈中得知，茉拉的精确天赋，能够让她随心所欲地控制释放过程中的每一点灵能用量，真正地做到“精确控蓝”、“稳定输出”，这就不是一般的恐怖了。
试想一下，一个需要十几个大法师同时小心维系的传送法阵，现在只需要茉拉一人就能精确控制各个区块的能量稳定，这是何等BUG的能力。
不过，一想到即将和这么一个美丽而又BUG的小姐姐解除婚约，李查的心理就跟吃了一个小汉堡一样，抑郁不已且堵得慌。
马车颠簸，天色已暗。
队伍还在前行，他放下帘子，用自己改进过的小火球点亮了蜡烛，少女的明眸中映出一道清澈寒冷的火焰。
自从女儿被打骂的消息传到法恩海姆那里，这位北境国王的抗议与不满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盖塔王廷。
这是一位溺爱女儿的父亲，一般而言，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姻一旦取消，那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法恩海姆能够不顾前线战事的紧张，向盖塔帝国解除婚约，一来可见北境王国形势好转，有了独立作战的能力，二来，可以猜到的是，北境和盖塔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当然，事情也有可能没这么简单。
车厢内气氛低沉，李查随便找了个话题，以王子那稍有戏谑的口吻说了出来：
“回到王都之后，过几天你父王的退婚函就会到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办，打包回娘家？”
精于数字计算的茉拉依旧望着窗外，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计算，久久沉默，方才开口道：
“大概……回到北境？我不知道，北境是我的故土，但我的父亲把我卖给这个国家，回去之后，我大概就是民众眼中的弃子吧……”
“你也可以留在盖塔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茉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曾经对她嫌弃无比、非打即骂的家伙，现在居然在……挽留自己？
少女瞥过目光，看了一眼李查，藏起了心底的惊诧，喃喃道：
“但愿吧。”
她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让李查不由得前倾。
前方似乎出了一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