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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丰富多彩的时代凯歌——中国大陆沈祖连论

沈祖连,男,笔名申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小小说学会会长,中国小小说金牌作家得主。自1981年起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在国内外报刊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小小说、报告文学1000多篇,计300多万字。部分作品入选《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成》《百年百篇经典微型小说》《微型小说鉴赏辞典》《中国新文学大系》等国家大书。有作品被译为外文发表到欧美及东南亚等地,并入选日本、加拿大、土耳其等国家大学教材。1994年、1996年、2008年、2010年分别出席第一届、第二届、第七届、第八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国际研讨会。已结集出版小说集《蜜月第三天》《粉红色的信笺》《邀舞者》《沈祖连微型小说108篇》《男人风景》《圣洁》《申弓小说九十九》《做一回上帝》《都市蒙面人》《母亲的红裙子》《富在深山》《前朝遗老》等12部,获得市级、省级、国家级各类文学奖计七十多次,其中《沈祖连微型小说108篇》获得首届中国个人微型小说优秀文集奖,《男人风景》获第四届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文艺创作铜鼓奖,个人2001年入选中国小小说八大家,2002年当选中国当代小小说风云人物之小小说星座,2005年被评为钦州市首届德艺双馨文学家,2006年获钦州市第五批专业技术拔尖人才称号,2007年被中国小小说高层誉为中国小小说的“南天一柱”,2008年被评为全国金牌小小说作家,2009年获中国小小说最高奖金麻雀奖。

沈祖连系中国第一代小小说作家之一,从当年的汤泉池笔会一直走来,已坚持小小说创作20多年,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小说专业户,在中国微型小说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创作在中国微型小说界自成一体,独领风骚,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为中国微型小说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其微型小说艺术特色非常显著,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写法,看似平淡,实则蕴藏着真与美,让人把玩再三,回味无穷。

作家家乡地处两省三县交汇地,具有独特的地理优势与区位优势,故“三岔口系列”于1987年下半年应运而生。作家说:“我是采用微型小说的形式,一个一个人物去写,力求在一篇里展现一个人物,让他们构成一个整体,即生活在三岔口这个背景下各式人等共同演绎一曲丰富多彩的时代凯歌。”《华光四》写了20篇,曾在《小小说月刊》连载,反响不错。本文是其中一篇,颇有代表性。有评论指出,沈祖连选材追求原生态,作品来源于生活,而且力求保持生活原生态,作品没有叱咤风云的人物,没有惊天动地的事件,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澜,因而形成了自然天成的境界。对此,我深有同感。获奖小说《华光四》最大的特点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当下,有的作者不深入生活,闭门造车,雕琢痕迹严重。有的作者,生活积累已经枯竭,不去充电,却继续写些矫揉造作虚情假意的作品。沈祖连则不同。他有生活,其所写作品,或是亲身经历,或是亲身所闻,亲眼所见,都有生活原型,极少向壁虚构。

《华光四》采取白描手法写活了两个人物:朱海明和华光四。朱海明是暗写,是虚写,是陪衬,华光四则是明写,是实写,是主角。两人都是校友,都是三岔口上富甲一方的商人,他们的致富带着地方农民的本质,愿意为家乡及乡亲们做些功德的事。但在捐资建校这件事上表现却截然不同。老朱虽第一个捐资,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最后却令人大跌眼镜:仅仅出资三千元!

相比之下,华光四则显得沉稳老练得多。只见他不露声色,拉开皮包,抱出发票,一挥而就写下三十万!并且声言,要承建教学楼,不但捐了资,而且还确保自己所捐的资金完全彻底地用在建校的事业上。以致学校竣工实际耗资比他所捐的超出了8万元,他也十分乐意支付。与其说是捐资,不如说是捐楼。

如果说在捐资建校这件事上表现了华光四的慷慨大方,那么在给学校取名问题上则显示了他的与众不同。想当年朱海明出资一万多建了村边的一座桥,还要在桥上凿上自己的大名,而华光四建成了教学大楼之后,则说叫什么名不重要,只从自己掌握的仅有知识里搜出了“天子重贤豪”来,让本可以用自己大名来命名的教学楼称为贤豪楼。

我十分欣赏作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写法。这种写法,看似平淡,实则蕴藏着真与美,把玩再三,回味无穷。

三岔口一定有许多独特而优美的景物与风光。如果在作品中结合故事情节与人物关系,适当地加以描述,对渲染环境、烘托气氛,刻画人物,是非常有利的,其三岔口地域特色则更加明显。

“什么样的女人最幸福?”

提此问题的,是早年台湾一位叫王锦云的美丽少女。当时,她得到这样的回答:“有菜篮可提的女人最幸福。”

可是,有许多女人不珍惜自己的幸福。《妻子离家的日子》中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夫妻二人本来十分恩爱,妻子却听信谗言,无端怀疑丈夫有外遇,险些酿成大错。

夫妻之间,要互相忠诚,不要无故猜疑对方。要相互宽容,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就要宽容和谅解对方。夫妻双方都要有自己的事业,尤其是女人,更要有自己的事业,使自己生活变得充实起来。

否则,就有可能出事。

央视女主持人张越说过:“一个女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如果没有自己的事业,起码要有自己的事情;如果没有自己的事情,就会把丈夫当做自己的事情,那就真的会有事情发生。”

这句话仿佛是对小说中的妻子而说的。

一个人的幸福感,并不是随着他所占有财富增加而增加,相反,他拥有的物质越丰厚,从物质中所得到的幸福感会逐渐减少。这是经济学中一条重要规律——幸福递减律。

女人的幸福,提在手上,写在脸上,留在心上!

二、擅长运用细节刻画人物,揭示生活的本质。

丈母娘从农村搬到城市住,晒衣服缺一根竹子。大姐夫多方打听,发现某工地堆着许多竹子。他要花钱买,人家不同意。再三央求,虽然答应,却要办理许多手续。二姐夫得知,飞奔过去,既不打招呼,又不给钱,扛了竹子便回家。《竹子就在跟前》,通过一件细小的事情,一方面描写了两种人不同的人生态度,另一方面揭示了生活中存在的悖论现象:有些东西,通过正当途径不易到手,而采取非常手段却轻易得到。竹子就在跟前,大姐夫胆小,循规蹈矩,花钱也买不来。二姐夫胆大,拿了就走,如入无人之境。这是生活中的两类人,一类中规中矩,做事按部就班,从不越雷池半步,这种人往往吃亏。另一类则头脑灵活,反应敏捷,胆子比较大,往往捞到不少好处。现阶段,这类人呈上升趋势。表面看似乎对社会危害不是很大,实际上,潜在危险是不容忽视的。

当下,流行一句话: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哄抢公私财物现象,时有发生,有的地方甚至相当严重。

竹子就在跟前,大姐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弄不回来,遭老丈母娘的白眼。二姐夫不用吹灰之力,就到了手,哄得老太太十分开心。

在对比中,两种不同人的不同境遇,呈现在读者面前,令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现实生活中有一些事情,比如分房子,加工资,提拔等等,说好话不一定解决问题。而适当地讲一点狠,往往迎刃而解。这种悖论现象有一定代表性,不得不引起人们的关注。

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说:“品性是一个人的守护神。”

这就是说,心中有一清廉自守、洁身自爱的品德之神,就可以击退各种干扰与诱惑。

小说艺术特点有二:其一,竹子实际上是象征物,象征物质诱惑。这里,竹子不是一般情节的中心道具,而是具有深刻含义的象征物。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面对物质诱惑,人们应当怎么办?读罢小说,会让人产生许多联想与思考。其二,语言质朴、平实、简约,看似平淡无奇,仔细咀嚼,却回味无穷。

老实人老四成了说真话的代名词。可是,老四也有说假话的时候。为了能分上新房,为了让老四家续上香火,老四破天荒说了一次谎。结果,所有人都相信他说的话。老四凭着一句假话,分到了三室一厅,而且还是楼层非常好的三楼。在错误中显得愚蠢的人,让他在惩罚中变得聪明。老四虽然暂时未受到惩罚,但纸包不住火,他的谎言总有一天被戳穿,届时,他将吞下自己酿下的苦果。其实,做一辈子老实人没有什么不好。虽然老实人有时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从长远看,老实人用真情感动人,用改变影响人,用状态燃烧人,用实力征服人,用行动带动人,用坚持赢得人,又会收获许多东西。一生做好一件事,一生具备某种品质,看似简单,实则极难。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活在世上,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在诱惑面前,很多人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狂起来。值得警惕的是,老实人的偶然一次虚伪,具有更大的欺骗性与危害性,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使我们有必要对老实人重新定位,重新思考。这一点,过去似乎不大为人们所认识。因此,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微型小说卷》的《老实人的虚伪》,不仅为微型小说人物画廊增添了新的面孔,而且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与社会意义。

三、含蓄隽永,言已近而意无穷。

原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在《申弓小说九十九》序中说:“精短小说的最高境界,应是含蓄隽永,言已近而意无穷。”为了说明他的观点,他举了两篇加以论证:《部长你好》和《死鹅》。我非常同意他的观点,同时我认为类似的小说为数不少。《殊途》中的AB二君同时在车上丢了手机,但二人对待丢手机的态度却不同:A君自认了,隐忍了一下,便转入正常生活之中。B君则不同,先是到营业厅找营业员调通话记录,接着又向主任反映情况,然后到110报案,最后在城西公安分局立了案。为了尽快找到丢失的手机,B君在全河酒店包了个厢,请有关人员喝酒。酒足饭饱之后,李队长拍胸:五天之内有结果。李队长说话算数,第五天果然告之结果:偷手机的人终于找到了,不过在云南昆明,抓人要B君出钱3000元,又可以买二个手机了。表面上看,二人对待手机的方法和态度不同,实质上,是二人人生观价值观的不同。当手机丢失后,A君不是等待破案,而是更加勤奋地工作,靠劳动又赚回了一个手机。而B君则瞎折腾几天,既赔了金钱,又赔了精力,更赔了心情,可谓得不偿失。此其一。个别公安局工作职责不明,互相推诿,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引起人民群众的不满。此其二。更为严重的是,有些民警在办案过程中接受吃请,损害了自身形象。此其三。公安民警办案经费严重不足,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制约社会治安的一个因素。此其四。上述四点都是我们在阅读完小说后获得的主要人生启迪。不同的读者,还可获得不同的人生感悟。《棋规》中的李国柱,刚当上县长,就要毁县政府大门。老班人马不同意,说那门有文物价值。无奈之下只好把大门改向南,从南墙上凿出一个大门,大院一下子透了光,农贸市场就在门前,每天从早到晚,鸡声鸭声不绝于耳。在五一象棋大赛上,李县长与县里象棋冠军对奕,县长要走蹩脚马,让裁判把马牵回了原处,县长又揪了出来。“怎么不行?你也可以这样走嘛。”“拐角马,这是老规则!”“什么老规则,体委主任在吗?”“到!”人群中站出个中年汉。“这马的框框,你回去给我改一改!”“这……”“这什么!那大东门当初不是说不能改么。”这一段对话,让我们沉思良久。改大门是有形的,看得见摸得着,危害是有目共睹的。而改规则则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因而危害更大。与此同时,一个盲目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俗官形象呈现眼前:中国象棋的规则是中华民族长期形成的,不是你某个人或某个官员想改就改得了的,在其他事情上,你可以呼风唤雨,可那些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既俗定约成,又根深蒂固,更是几千年的经验与实践才形成的,怎么一句话就可以改得了的呢?别说是你一个体委主任或是一个县长,就是国家主席也是动不了的。《棋规》让我们浮想联翩,获益匪浅。

四、《小山村》等小说浓缩改革开放之精华,成为时代的缩影。

王蒙说过:“小小说是一种敏感,从一个点、一个画面、一种对比、一声赞叹、一瞬间之中,捕捉住了小说——一种智慧、一种美、一个耐人寻味的场景、一种新鲜的思想。如果短而平,短而无味,短而有套子,再短也是长。而妙即创造性与独特的内涵,见人所未见,挖掘别人未曾留意的思想内涵、生活内涵与审美内涵,一以当十,短以胜长,句句抓到痒处,打到痛处,是谓妙。”作者深谙此道,并发挥得淋漓尽致。《小山村》切入点选得好选得妙。俗话说,吃了五谷,哪有不伤心寒的。所以,人人都可能得病,病了肯定要看医生。小说将村医务室作为一个小舞台,让各色人等一一粉墨登场,尽情表演。运用对比手法是小说另一个特点。对比又有多种:小山村改革前后对比;城市与农村对比;穷人与富人对比;医生前后对比;乡亲们对医生前后对比。通过这些对比,不仅刻画了人物,而且揭示了生活中的某些现象,蕴藏着深刻的人生哲理。在不露声色的叙述中针砭时弊,使作品的思想和倾向做到了“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恩格斯语)。《小山村》没有议论,作者的观念、倾向隐藏于文字之中,让读者自己去体会与感悟,比作者直接点题,要高明得多。

五、在文体创新方面进行了有益尝试,取得了可喜成绩。

《申弓小说九十九》后边的一组短信小小说,《朋友》《情人节》《短信息风情》等形式新颖,手法创新,被百花园执行主编冯辉称之为中国短信小小说的首倡(冯在惠州日报记者的一次访谈所说)。作为资深微型小说作家,沈祖连没有按部就班,没有墨守成规,而是寻求新的突破。这种突破,既包括内容,也包括形式。《第二届家委代表大会预备会纪实》,是一篇讽刺小说。它的形式很独特,一个6个人的小会,居然要模仿全国大会的模式,让人在忍俊不禁中沉思良久。小说对目前泛滥成灾的文山会海,予以尖锐的嘲讽,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沈祖连微型小说题材广泛,内涵深刻,艺术手法多样,揭示了社会的某些本质特征,是一曲丰富多彩的时代凯歌,成为我们认识与了解社会的一扇窗口。(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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