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身量颇高，五官俊朗，懒散的神态间，眉宇些许凛然之气，衬着整个人有些不好接近。
白芍无奈地朝来人笑了笑，顺手指了指门墙，“这个，进不去。”
“呵——”男生目光掠过白芍，笑了一声。
对这不知有意无意的笑声，白芍没作任何表示。实际上，在这座南方小城，男生的身量才是有些不合常理的那个。
“那帮我拿一下包。”男生抬起拎包的手，递给白芍。
低调的军绿色书包，轻得像是空无一物。白芍双手接过包，知趣地退到安全区域，觉得有些不放心，还是说了句，“你小心点儿。这比之前那个高多了。”
男生也不知听没听见，抬手攀住窗沿一跃而起，动作利落得赏心悦目。一点不见平日的懒散，白芍在墙下仰头望着。
墙内“哐咚”一声响，没过一会儿，门就从旁边打开了。
直到白芍开口打破沉默：“谢谢啊，同桌。”
“不客气。”
男生转身摆摆手，一直向里走到角落的最后一排，放下书包。
熹微的晨光中，依稀能辨认出两张桌面大白条上的字迹——谢常山，白芍。
*
“take place。”高二二班教室里，响起一道冰冷无情地电子音。
“take place、take place”。班上大家声音或大或小地开口。白芍盯着新发的英语书，跟着和声。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却又制造出它从不曾流逝的假象。熬过一年，却又少一年。
同学基本还是原来的同学，制度也就延用原来的制度。老师不会来早自习监督，老课代表们也就各司其职。
郁离调试好Mary给的音箱，看着大家跟着预习新单词了，就在教室里四处走动巡视。下周班会才选班委，所以现在自己还是班上的英语科代表。
走在过道上，两旁都是端直的身姿，眼看着，口读着。班上的同学都是辛苦从南省各地考来的，虽然有些性格比较跳脱，但对待学习都很认真，郁离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直到路过靠阳台的最后一排，她略顿足。
白芍正跟着读英语，冷不防肩上突被人拍了一记。她抬头看去，表情冷淡的女孩儿站在身旁，看自己瞧来后，眼神微朝旁边示意。
熹微的晨光中，光洁的桌面纤毫不染，更别提这里原该坐着的人了。
白芍无奈地冲郁离一笑：“很早就到了，好像被谁叫出去了。”说完随手指了指放在课桌深处的背包。郁离皱了皱眉没说话，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郁离走后，白芍随意看了眼旁边抽屉里的军绿色书包，正准备拾掇起让人脑壳疼的英语书继续死磕。突然发现斜前方又有人看着自己，是前排的李东旭。
李东旭见白芍看来，朝她笑了笑：“谢了哈。”
白芍微弯唇角。
……
早自习铃响之前。
“非法入室”后，空旷的教室在很长时间，都只有两个人，互不干扰地做各自的事情。看书，睡觉，各司其职。安静得很让人舒服，直到人逐渐到齐。
四周越来越嘈杂的交谈声，像出汗后老围在身侧嗡嗡叫的蚊子，让人抑制不住地烦躁。谢常山手指微曲，眉头略皱地睁开眼睛。人一多，就是吵得很。
他起身捋了把头发，还有些晕乎。眼神扫过旁边，女生像听不见闹声般继续看着书。绿皮儿的《高中生物联赛》，边角都被磨损了。
谢常山不在意地收回视线，长手一拍前桌的后背。
李东旭回头：“咋了，山子？”
“早餐？”
如遭雷击。
“啊！那什么”，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走太急给忘了。”
“……”
没人说话的间隙，肚子咕叫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白芍合上书，坐旁边忍不住笑了。
李东旭也被突如其来的腹鸣声逗乐了，没良心地大笑了两声，直到被兄弟冷淡的眼神看得坐立不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大课间去小卖部给你买点儿？现在还没开门。”
“……”谢常山没回话。
李东旭没法儿，冲白芍求助：“白芍，你有吃的吗？”
白芍从包里摸出一块水果糖：“只有这个。”
“要不，先垫垫？”
谢常山看着女生手里的糖果，没接。
只抬头看了看教室正上方的挂钟，不耐地用舌头抵了抵下牙：“算了，我去趟食堂。”
还有五分钟就要早读了。
“行吧，你小心别被邱老头抓住哈。”李东旭点了点头，讪笑道：“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早去早回哈。”
谢常山摆摆手，出了教室。在各自忙乱的清晨中懒散地逆向行走，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像是嘈杂背景中突显的静物般，那么独特。
白芍看着，收回手摇头一笑。
李东旭也在目送兄弟远去的潇洒背影，自顾自地感叹道：“咱山子是真潇洒，堂而皇之地就翘掉了早自习，在二班也算是独一份了。”
“挺好的呀。饿的时候吃饭，困了就睡，该考试就考。”白芍接话道。
李东旭听完微愣，认真地看了白芍一眼：“可以啊，你这认知很到位嘛。”
白芍低头笑笑。自己倒是也不想读鬼画符般的英语，可没那个胆子出去晃。
“不过你也很牛逼啊，上学期刚开始学竞赛就拿奖。”
“运气。”白芍随口答道。
李东旭摆了摆手：“学霸的话，都不可信。”
“还有山子也是个坑货，平常一样的玩儿。还就没玩出过年级前三十。”
白芍被逗乐了：“我记得你物理很好啊。泽军老夸来着。”
李东旭晃了晃食指，转正身子：“往事不堪回首。”
白芍又是一阵好笑，顺手从抽屉里拿出英语书来翻看。
*
又是一场酷刑结束，白芍无力地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翠绿的黄果树叶。
前桌的魏篮收好刚讲完的期末试卷，准备拉上新伙伴溜溜弯儿，“白芍，上厕所不？”
“你去吧，我先歇会儿。”白芍听见声儿，撑起身子笑了笑。
“大清早，咋看着这么没精神？”
“我——”刚想回话，前排李东旭突然转身插话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开学疲劳症’，刚开学都这样。”说完指了指自己后桌，“不信你看。”
众人看向伏案休憩的男生，相顾无语。
魏篮摆摆手：“山神境界太高。不然为啥叫神呢？”
李东旭正想再举例，有人在后面一声轻笑。
“山神是日常性休眠。不过芍子啊，只是因为刚上完英语课。”陆欢欢刚去阳台扔完垃圾，路过随口插了句。她们之前是一个小组的，很是熟悉彼此的底子。
白芍瞧见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旋即起身道：“算了，走吧，我顺道去接个水。”
走廊上的人稀稀拉拉，高三比他们提前十分钟上课，只剩下高二实验班的同学，像她们一样在外晃荡着。
回教室的路上，魏篮还在拉着白芍，止不住地模仿吐槽。
“你说你，这偏科也太严重了。”
“这不管其他科目有多好，也抵不过英语拖的后腿！”
“英语对于你其他学科，简直就像是棵好白菜，被猪拱了！”
“哎呦，这也太好笑了。”魏篮自己说完，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她们刚刚路上碰见英语老师，某个白同学，被拉着好一通批评教育。
“你说Mary这比喻用的，改教语文都绰绰有余了。”
白芍只能无奈地笑笑。这她也没办法，才不在此，何以为苦呢。
又取笑了白芍好了一会儿，魏篮突然驻足说道：“欸，好像是谁家大神又拿了啥奖。”
白芍闻声望去，只看见楼前大屏幕上红榜喜讯一闪而过，就变成了恭喜新生入学的欢迎词。
“可能吧，不过要是有的话，待会儿老蒲肯定是会八卦的。”白芍随口答道。
“走吧，快上课了。”
果然，事实证明，魏篮作为一位校女篮队员，视力条件确实优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