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宝宝时常感叹光阴飞速,今夜在回家的路上,唏嘘更甚,他和冷战在这小院子已经生活了十二年,每日除了读书就是练功,现在想来也没那么枯燥,只不过到了这个年龄还未婚娶,终究不敢直视九叔和九婶急切的眼神。
他心里明镜似的,九叔和九婶这些年是把他当成准女婿看待的,只不过,杏儿这个小丫头他却一直都当成了妹妹,心里生不出丝毫男女之情!杏儿还是小婴儿时他还抱在怀里逗呢,思绪及此,更坚定了念头,和冷杏儿成全好事绝无可能!
那我未来的娘子此刻会在哪呢?
夜风微凉,市灯渐远,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新娘子笑靥如桃的模样,心里又是一惊!
我怎么会想到她?荒唐!我自幼饱读诗书怎能挂怀风尘女子,那岂不成了斯文败类?
不过,那位新娘子昨夜说了我半句可惜,不知何意……
转而又想,风尘女子也未必没有落了难的,细想起来,她虽然搔首弄姿,涂抹妖娆,可那双眼睛却清澈无比,让人不敢亵渎,而且,在记忆深处,总感觉自己和那双眼睛曾经对视过……
马儿驮着鱼宝宝慢悠悠的没入黑暗,鱼宝宝的思绪也慢悠悠的在春夜中扩散,他时常这样放空自己,甚至沉迷这种神游的感觉,因为这个状态下的自己会卸下那个沉重的包袱而不必自责。
“嘿!”
刚进院门就被身后的一声低吼唬了一跳,鱼宝宝头也未回,前窜至东屋窗下,从土里拔出一柄五尺长剑,不及抖土,回身就劈,“当啷”一声,来人仓皇出刀格挡,瞳子里闪过三朵火花。
“鱼宝宝你失心疯啦?”
“馕货,求饶吗?”
“哼,冷爷我可没老虎那好脾气!”
话没说完,冷战便双手持刀向鱼宝宝脑袋斩去,鱼宝宝微微侧身,躲过刀锋,手腕翻转,剑柄握在虎口猛地向冷战前胸撞击……
二人刀光剑影时而纠缠时而追逐,这你死我亡的打法令谁瞧见都得捏一把汗。
冷战高大威猛,舞起刀来,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他甚至给自己周身三丈以内的区域起了个名,叫做小阴间。
鱼宝宝虽然也是虎背熊腰,但体重上和冷战还是差了几十斤,所以和冷战对战,他选择灵动穿梭的打法,百个回合以内丝毫不落下风。
“鱼宝宝,我看你不是鱼,倒像一根臭泥鳅,再给爷爷乱钻,就把你斩成三段煲汤!”
“哼,什么小阴间,笑死王婶家的狗了,干脆改名了吧,唤作大茅房,谁想拉屎撒尿尽管进来!”
“给你能的,不当泥鳅当河豚了?除了吹破自己肚皮就会耍嘴皮子!你撒一个我看看?”
“……”
其实这两位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战的同时要互相问候的,每次对战之前的两天是最痛苦的两天,当然不是因为练功而痛苦,而是打草稿设计垃圾话很痛苦。
经过多次磋商,对战双方订立了两条基本法,第一不能重样,说了重样的垃圾话,不用对方,自己就会瞧不起自己,还怎么打?第二不能直接辱骂对方亲属,围绕讽刺对方本体的核心进行操作,这点看似简单其实很有难度,禁止扩大辱骂范围,无形之中就少了好多素材,正因为如此,这俩人常常整夜不眠而苦苦揣摩!
总之,他们这些年一直坚持一个对战原则,动手可以输,但骂人绝不可以落了下风!
鱼宝宝听到冷战出言挑衅,心中来了火,无论个人斗殴还是国家战争,体量相当的双方中“理智”从来都是稀缺品,谁保持了理智,谁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然而鱼宝宝这几日被噩梦搞得状态很差,今日又被老虎追得狼狈不堪,此时也发觉自己体力不济了,冷战大开大合的刀法已经占了上风,却又被这么一激,当真失了理智。
“好!爷正巧有尿,便在你的小阴间里撒上一泡!”
说着单手招架冷战的攻势,另一只手便要去解自己的裤带。
冷战一看也来了火,
“好!你今天不撒一泡,往后永远别在我面前说嘴!”
冷战攻势更猛,刀刀杀招!
“你倒是撒啊?”
“爷爷的尿不急,你急什么!”
“撒啊!”
“……”
“吱呀”一声,厢房门开了,黄臣捧着火油灯站在门口,眼神在灯光里忽暗忽明,似惊惧亦或羞耻?沙哑的声音在麻布巾里吞吞吐吐,
“你们……这是……”
鱼宝宝和冷战僵在当场,四只手都拽着鱼宝宝半解的裤带不放,此刻,大脑混乱的两个人都直勾勾的望向黄臣,都忘记了作为人类他们具备说话的功能。
“要不……我还是不打扰二位了,我这就搬出去,另寻他处……”
“黄兄这说的是什么话?”冷战率先反应过来,跳到黄臣跟前,
“黄兄,咱们不是说好了的,你便在此住下,这荒山野岭的就我和鱼宝宝俩人,平时也太过清静寂寞,你来了,咱们兄弟三人岂不快活!”
黄臣闻言,慌张后退,不料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在地上都忘了疼,心里仔细品味冷战的话,越想越是惊惧!我黄臣虽不比寻常男子,可这九津的南风也太过呼啸猛烈……
“冷战,你还是把臭嘴闭上吧!”
尴尬如洪水,已经淹到了三人的脖子以上,当真令人胸闷气短!
随即鱼宝宝发现,黄臣正穿着自己的衣服,这个发现竟使他鬼迷了心窍,今夜鱼宝宝注定不知“理智”为何物!
黄臣刚刚爬起身却又被鱼宝宝猛扑过来摁在地上,双手发疯似的撕扯黄臣的衣服,心里狂喊:“你怎么能穿我的衣服?你不能穿我的衣服!”
冷战正为自己的笨嘴乱说而挠头懊悔呢,此时看到鱼宝宝疯狂的扒黄臣衣服,心下也慌了神,哆哆嗦嗦的冲上前阻止,慌乱中三人滚在了一起……
黑云吞月,凉风飒爽。
黄臣右手握刀左手持剑,缩在厢房墙根下,面无血色。在院子的另一端冷战和鱼宝宝分别蹲在两个角上,三人分布呈等边三角形状。
冷战缓缓举起右手,黄臣抬刀一指,“你说。”
“咳咳,黄兄,今晚上真的对不住了,闹了这么大个笑话,真的误会了,鱼宝宝这人平常是有点扣,但是为了一件旧衣服还不至于……我想你该给他一个机会解释。”
鱼宝宝也举起右手,黄臣用剑尖一指,并未言语。
“黄兄,小弟刚才犯了疯病,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跟小弟的身世相关,年幼时我因为同情一个小和尚衣着破烂,就和他换了衣服穿,没曾想……竟因为这件衣服让他遭了杀身之祸!所以看到黄兄穿了我的衣服,我一时失了理智……”
“诶?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冷战奇怪道。
“那天发生的事,我鲜对旁人提起。”鱼宝宝说至此处,神情沮丧之极。
“那日跟小和尚换了衣服确是实情,但后来的事却记得不太清楚,他被杀,也是最近总在梦里梦到。”
“哎!做梦啊。”冷战撇嘴道。
“黄兄你要相信我,我鱼宝宝绝非吝啬之辈,一两件衣服,我不至于挂在心上的,虽说小和尚被杀是在梦里出现的,但是那个梦却比此时此刻还要真实!”
冷战点头赞同,我冷战不敢妄称英雄但也算一条好汉!今夜却被卷到这么个令人不齿的漩涡里,当真比做梦都要魔幻。
鱼宝宝瞧出黄臣紧张的神色略有缓和,便站起身一揖到底,算正式给黄臣赔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