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莫不是一场沟通障碍”
——楔子
沈嫣下意识拒绝程欢的时候,是在翌年三月末的某个春风沉醉的夜晚,那是程欢思忖再三的一次告白。
早春三月的北城,乍暖还寒时候,日光清冷,朔风依旧。
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沈嫣抱着一摞书,从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扑腾腾地往外赶。
“在忙吗,我今天出来有事,刚好路过你们学校,中午出来一起吃饭吧。”半个小时前,她接到了程欢的短信。
“好啊。”她欣喜而又简简地回。
校园很大,教学楼离校门口很远,她急急地走着,小跑着,生怕他等久了。
但又摒着呼吸,尽量平复心情,慌乱中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和红色羊毛围巾。
这围巾,是程欢送她的新年礼物。
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附着一张淡青色的卡片,上面写:
“你笑得像个孩子,可真漂亮。”
沈嫣认出来,是程欢的笔迹,苍劲而又隽秀。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夹在书本里,作书签用,因为这样就可以时时看到了。
这些细小心思,她从未对程欢讲过,也不知如何去讲,或许还不到讲的时候。
沈嫣的理想情感里,情愫就像是干涸枯竭的荒漠里鲜有的点滴雨水,只有慢慢积攒成为涓涓细流,植被方能获得长久供养。
这植被便是理想的爱情。
她很珍惜和程欢的每一次见面,默默地观望着他,偷偷地积攒着心中的欣喜与欢悦,期待着自己的成熟与稳定,来一次郑重地有自信,有准备地吐露心声。
殊不知,后来的他们竟是这般情境。
“你来了,冷吗?”同样系着黑色围巾的程欢远远地迎了上去,明艳的围巾映得沈嫣的脸颊绯红。
他不知道的是,脸红是因为刚刚结束了一场紧张、慌乱而又欣喜、急促的奔跑。
“我发现了一家温馨的日料店,要不我们去尝尝?”程欢看着她,温温地问。
“好啊。恰好最近在看日本文学。”沈嫣眼角弯弯,梨涡浅现。
装修传统日式风的安静包厢里,精美的日料上桌,两个人相对盘腿而坐。程欢看着眼前的女孩,原先额前的碎发,已经长到可以挽到耳后了,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似乎比以前也清亮了许多。
但,沈嫣始终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嫣,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程欢试探性开了口,一个简简的“嫣”字,便代表了他大半心声。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朋友,似亲人。在举目无亲,人群熙攘的北城里,你像家人般的感觉,随时都会出现在身边。”沈嫣依旧低着头,一字一句地真切说着。她想让程欢知道,在她心里,他是个重要的人。唯独不敢看他。
“好,我知道了。”程欢心中了然,便不再开口。
两个人始终保持着缄默的态度,维系着那份心照不宣的岁月静好。
草长莺飞、春风沉醉的三月末的某个周末夜晚,沈嫣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倚在床上看一本名为《雪国》的书。
川端康成的书,让她沉浸在一种令人心碎而又心动的悲哀之美中。那种极致之美,虚无而又洁净的美,令她着迷。
程欢打来电话:“嫣,现在忙吗?”
电话那头,语气从所未有的郑重和微浊。
沈嫣诧异:“你怎么了?”
“今天微微喝了点酒。”
“怎么了?”
“想和你说一点心里话。”
“嗯,你说。”
“我们在一起吧,让我照顾你。”
“.....不行。”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不是。我......”
“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程欢顿了顿,在等待沈嫣的回答。
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而又理智的声音“我一直把你当很要好的朋友。”
“那,好吧,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程欢努力克制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和平时无异,缓缓道。
说罢,失望地挂了电话。
沈嫣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已经黑了屏。
她对着手机怔怔地望着。良久,回过神来。
“程欢刚刚是对我表白了?而我,却拒绝了。”她坐在高高的床头,兀自喃喃道。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着两个人互表心意的场景,却不曾想当事情真真降临的时候,却被自己亲手扼杀了。她自觉懊恼。
可是,因着女生的矜持与自尊,她似乎也有意减少与程欢的联系了。
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之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再没了往日的热络。
似乎连问候都成了一种借口,或是奢侈。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暑假。那一年,电视上出现一个年轻的选秀的歌手,他在比赛的时候,用略显青涩的歌声演唱了一首名为《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的歌,沈嫣听罢分享在社交平台,配文——
“唯愿无事常相见”。
而彼时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