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看如玉姑娘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的要寻差事做呢？”东家和如玉落座，东家看着如玉一身衣着，又想到外间那个女子和那两位大汉，开口道。
“东家唤我如玉便可，且我非富姐小姐，我与采兰和吴家兄弟都是无家的人，一路相伴来到贵宝地，只是想寻个安定的生活。”
原来如此。东家心中想着，旋即又道：“我夫家姓李，娘家姓佟，闺名婉儿，比如玉略年长几岁，你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佟姐也可。”
“佟姐。”看这妇人倒也是个温柔的人，如玉也觉得亲近，便开口唤了姐姐。
“听丁账房说你初来之时便要找我，不知你有何事？”那美髯账房先生是姓丁的，这个如玉早已知晓，只是平日里习惯了唤他先生罢了。
终于到正题了。如玉心中暗想着，虽然方才是亲近了似姐妹一般，但此事毕竟不容小嘘，她也无法确定能否顺利，只是试探着说道：“不知佟姐是否有意转让正通钱庄？”
“什么？”佟婉儿大惊。
见此情形，如玉也是心中一震，事情也许有些棘手了。
“我想要接管正通钱庄，不知可否？”如玉眼眸仔细瞅着佟婉儿，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或神情。
佟婉儿秀眉微蹙。这正通钱庄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李家几代单传，到了这一辈，她与李琪却无一儿半女，只有她苦苦支撑着钱庄没被别家吞并罢了。李琪去年突染疾病而逝，三年守孝期未满，她却将他祖辈传下来的钱庄转首卖掉，不说世人会唾骂于她，便是她自己也无法接受良心的谴责。只是，这偌大的钱庄，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要时时防备其他钱庄的打压和一些宵小之徒的觊觎，累啊！
如玉也知，在这规矩极严的大宋朝，一个寡妇的生活本就不易，若是做了错事，极易被世人说的脏污不堪，何况这可是一个偌大的家业，还是夫家祖辈传下来的。心中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但转念一想，她的方法未就会让她完全失去钱庄而遭受世人唾骂啊。
“如玉，非我不将钱庄予你接手，只是这是丈夫留下的唯一财产，就算是再难，我又怎能随随便便就将它丢弃，那样我可是会被世人骂个狗血淋头的！”佟婉儿蹙着眉头说。
如玉那里却是莞尔一笑，起身，莲步轻移，走到刚才桌上那堆账簿前，随手拿起一本回来。翻了几页，然后递给佟婉儿。佟婉儿微有不解，不知如玉想作何，接过账簿来，仔细看了几页，而后大惊。
没曾想，如今钱庄竟落没到这种地步。李琪生前，也曾教她一些经商之道，而看账簿却是一个商人必须要会的，而且这账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懂的。所以，佟婉儿看过这怎能之后，也不由微微惊讶。
这本账簿乃是雍熙三年（就是端拱一年往前隔一年）的年度账簿，里面尽诉了那一年钱财收支状况，反应着钱庄的运营状况。而这一年钱庄的净收入竟然为负！这如何不令佟婉儿惊讶。
丈夫去世之前将钱庄交给她搭理，她虽时常听丁丈夫报备钱庄之事，也偶尔听到一些钱庄运营状况不太好的话，但绝没想到那一年会是这种情况。再细想，那年的确时常见到丈夫蹙眉，有时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不知在思考什么，现在想来许是与这事有关吧。
“佟姐觉得这本账簿如何？”如玉在一旁一直观察着佟婉儿，看她惊讶，看她蹙眉，便知这本账簿她许是未曾见过的。
佟婉儿放下账簿，扶额揉揉眉间，叹了一口气才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将钱庄转首与你，我不能让丈夫在九泉之下还死不瞑目。”
“那不如这样可好？你将钱庄交予我打理三个月，这三个月内钱庄里的所有人完全由我调派，我定让每个月的收益都是前一个月的三倍如何？”如玉淡淡的说着，佟婉儿那里却是震惊的看着她。
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经营起着偌大的一个钱庄，何况还要钱庄在三个月内收益是前一个月的三倍，这即便是一个善于经商男子也做不到吧。她如何能让一棵病树，万木生春？
“你莫要哄骗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能让着偌大的钱庄起死回生。你若是真的有难处，在钱庄里继续下去也就是了，我也不会让你们饿着的。”佟婉儿不信如玉之言，只是温婉的劝诫。
“佟姐为何不信我？我若是能做到呢？若我无十分自信，怎敢在你面前夸下海口？”如玉望着眼前的这素服妇女，一连三问。
见如玉语气中满是自信，佟婉儿也有些疑惑了。她真的有此能力？若真是如此，她若能真的拯救钱庄，倒也是个好事。脸容微侧，有些不确定的问向如玉。“你真做到？若能做到，你有何条件？若你做不到，又当如何？”
见佟婉儿心中终于有些动摇，如玉暗自嘘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佟婉儿不肯信任她，死守着钱庄不肯将钱庄将给别人打理，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又是莞尔一笑。“我若是做不到，到时不用佟姐开口，我们四人定自己扫地出门。”
说罢，稍作停顿，认真的瞅了一眼佟婉儿。“若是我能做到，那我要钱庄一半的份额！”
“一半份额？”佟婉儿又是不解，这是何道理，难道还有两家共同掌管一家钱庄的道理？
如玉点头，又道：“且若是我在一年之内为钱庄赚到的钱，足够买下正通钱庄，那么我还要追加百分之二十的份额。”
望着面前这素服妇人，在古代也许并无二人或多人共同掌管一个店面的说法，但在现代这可是屡见不鲜，无非就是一种股份制公司罢了。谁占有的股份最多，谁就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而他之所以一开始只要一半的股份，只是因为三个月并不能赚取足够买下这个钱庄的钱，而若是给她一年的时间，她有自信到那时定然能够赚取足够的钱。眼前就只等待佟婉儿点头了。
佟婉儿垂首思索，如玉静默而望。一时，俱是无语。
“好！我就信你一回，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佟婉儿忽然抬头，眸中满是坚定。看来是下定决心了。与其让钱庄没落，不如就信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一回，左右她若是做不到，也不会有甚大损失，若是一直让她支撑下去，保不准有一天就会被其他钱庄吞并了去。而若是她真的能做到，她情愿遭受可能会有的唾骂，只要如玉真的能令钱庄起死回生，这也不枉丈夫在临死之前将钱庄交与她打理。
如玉闻言，云淡风轻的笑着。
如玉与佟婉儿谈妥之后，首先做的就是把众人全都召集到一起，包括已经在钱庄工作的采兰和吴家兄弟。所有人都不知道如玉到底要做什么，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俱是不解的望着她。
如玉与佟婉儿并肩站在钱庄的后院，看着院中众人。如玉唇角含着笑意，一一扫过众人，自然众人面上的不解也看在眼中。
佟婉儿此刻倒是十分沉着，面上没什么笑容，却也不冷淡。轻咳了一声，底下众人便没了声音。“丁账房。”
“夫人。”丁账房本是站在众人前面，听闻东家叫他，便出列应答。
“钱庄所有人都来齐了吗？”佟婉儿淡淡开口问道。
“是。所有人都来了。”丁账房躬身回答。
佟婉儿点点头，开口道：“那好，今日我有个消息要宣布。”
稍作停顿，淡淡的扫过众人一眼，继续：“从现在起，正通钱庄上下均听从颜如玉姑娘的调遣，她在便是我在，她所吩咐你们的你们便照做，否则便离开钱庄吧，正通钱庄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人来工作。”
这几句话虽不严厉，但一字一句，一停一顿皆落入众人耳中。所有人皆惊讶的望着那二人，一个素服，一个浅绿色湖裙。两个女子啊！一个是失了丈夫的寡妇，一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陌生人，怎的就这般信任，钱庄可非一般东西！
如玉在一旁也微微有些惊讶，一直见佟婉儿俱是那般柔婉，眉间时而会有一丝忧愁，但是此刻那沉着冷静的样子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真的是人不可相貌！
众人虽是不解，但钱庄毕竟是东家的，自己不过是在其手下有个工作罢了，只要不丢掉能够养家糊口的那点钱物，至于谁是东家又有何区别。所以，只有一些人在小声的议论，却无人出来反驳。而采兰和吴家兄弟虽一早便知如玉为钱庄而来，却不知她要用何方法，所以初闻此言，也有些微讶。丁账房于钱庄中服务了一辈子，初闻此言自然是想要反驳，刚欲上前，便看到东家对他摇摇头。已经抬起的脚步稍作停顿，又落了下来。
“以后你们便听从如玉姑娘的调遣吧，所有事宜皆以她的为准，若无大事便不需要向我汇报。先都散了，各自工作去吧。”佟婉儿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采兰吴家兄弟及丁账房意料中的未动脚步，待众人散去之后，丁账房上前恭敬的问佟婉儿：“东家这是为何？”非他不信任如玉，只是这比较非小事，他在钱庄工作了一辈子，可不想到了末了把钱庄易主。
佟婉儿也近前几步，柔声道：“我知丁账房忠心，只是近些年钱庄的状况你也知晓，我又是若女子一个，对于运营钱庄并不通晓。这些年若非你多方支持，钱庄只怕是早就垮了。在此请受我一拜。”说着，真的就弯身屈膝拜了下去。
丁账房哪受的这份大礼，忙要上前相扶，但又顾忌男主有别，只是虚扶，语气也有一丝慌挫。“东家，我可受不得这份礼，真是折杀我了。快快起来吧！”
佟婉儿顺势起身，这一拜一扶之间，丁账房哪里还敢再问刚才之事，唯有寻个借口离开了。
而采兰和吴家兄弟却是一直看着如玉，采兰走近如玉身边，眼带疑问的看着如玉。如玉嘴角噙着笑意，只是摇头不说。
这接手正通钱庄的第一步算是迈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