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元宵
鬼星也用同样深深的眼光回望他，目光复杂。
“如若你还不走，我真的要脱衣服了。”他笑了笑，开始褪下仅有的单衣，露出肩膀和锁骨，衣服继续往下滑……
鬼星实在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就朝着竹屋跑去，一溜烟就没了影。
徒留下站在湖边那抹白色的人影，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片刻衣衫尽褪后，莫寻仟走下湖泊，当他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湖中，神志终于慢慢变得清醒，灼热的感觉也渐渐散去。
他放松地沉浸在湖水中，自然忽略了不远处一双狡黠露出的眸子，鬼星躲在竹屋后看着莫寻仟躺在水中泛着银光的身体，不觉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迎着月光，莫寻仟走进竹屋。
鬼星蜷缩着身体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着眼睡的正香，他走过去，在软榻旁的矮凳上坐下，看着鬼星的脸出神。
若是在千年前，他定会认出她，但是现在，她的身上没有当年她的影子。
若不是今天听到那熟悉的琴声和与她极其相似的魂魄，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认出她来。天上也不知隔了多久，但是他在这人间的十三年，一直在寻她。
她投入六道轮回，曾发誓世世为人……但这又何尝不是给她的惩罚？
如若她还有选择，她会舍弃那个凡人，回到自己尊贵的地位么？
莫寻仟黯然垂下眸，手握住鬼星的手，“当年你风华万千，如今却只能是凡人，你若真的有心，便回去吧，这凡间毕竟不是你的归宿……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真身。”
月色浓郁，银白的光芒爬上窗台，迟迟不肯褪去。
直到璀璨的阳光代替了月光。
鬼星起来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莫寻仟靠在自己旁边的脑袋，她想要下床，可半只脚还踏出去，他便说话了：“醒了？”
她只好尴尬地收回脚，转头去看那张鬼斧神工的脸。
莫寻仟似是刚睡醒的模样，桃花眼湿漉漉的，像是沾上了清晨干净的雨露，他从椅上站起，略微扫了一眼鬼星一眼，朝着竹屋外走去。
她稍微打理了衣衫，跟在了莫寻仟身后。
刚出竹屋，映入眼帘的便是耀眼的翠绿，阳光跳跃在竹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湖面波光粼粼，依稀可以看到湖中游动的小鱼。更远的是连绵不断的山峦，远远看去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莫寻仟站在竹林中，他的身旁是一把青色的剑，斜插在地上。
她不解地看向他，然后再看向剑。
这把青色的剑，剑身刻着繁复的花纹，但一眼扫去，并不觉得眼花，而是觉得它熟悉。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鬼星想触摸一下它。
莫寻仟看到她的表情，把剑从土中拔出，然后动作优雅的一扔——这剑就叮咚地掉到了地上……
“连一把剑都接不住么？”他低声训斥道。
鬼星一脸正色将剑从地上拿起，当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剑身，她的身体一阵……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头到脚将她淹没，这种感觉……好像身处深渊一般阴寒。
“这把青璃是从冥界带出来的，自然会有阴寒之气。不过此物本就是属于你的，你大可放心用，它不会伤害你的。”
鬼星半信半疑地提起剑，手一沉，剑又掉回了地上！
这把剑很沉！她竟然拿不起来！
莫寻仟眸里满是笑意，却也有些鄙夷地看向她：“一把剑都拿不起来？”
绕是鬼星不知道，没有仙术的人，就算是凡人中的武功高手拿起这把剑也是极不容易的。
鬼星再试了试，还是没能把剑拿起来。
莫寻仟走到她面前，很轻松地当着她的面拿起了那把“青璃”，顺便还给她传递一个邪魅的笑容。
她气的要跳脚，他不咸不淡抛下一句话：“把剑拿起来之后再来找我。”然后，他的身影化为幻影，就这么消失在她的面前，剩下鬼星独自一人对着青璃发呆。
冥山顶端云雾缭绕，出了宫殿一般的府邸，从这里往下眺望下去，已经完全看不到来时的路了，只有那向下蔓延的青石台阶。
百里苍月站在台阶上，墨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狭长的眸子透过浓雾望向身后的人，冷漠淡然。
莫寻仟站在他面前，白衣凌乱地在空气中飘摇，削尖的下巴轻抬，如同黑宝石的瞳仁直直看着百里苍月，红唇划开一个深深的弧度，“百里苍月，原来天界这几天来的传言还真是真的。”
百里苍月冷冷看着莫寻仟，目光似乎透过了他看向某一处地方。
莫寻仟眼角带笑，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百里，“你可知道凡间一年等于天上一天？从神女投入六道轮回开始，天界过了可不止一两天，而是整整五百年。”
“你知道她待在忘川待了多久？你可知……”
“不要说了。”没有重量的音调轻松地打断了莫寻仟的话，百里苍月拂袖走下台阶，没有再看莫寻仟一眼，直直走进了大雾中。
莫寻仟站在宫殿的门口，墨黑的瞳仁中闪过一缕蓝光，他握紧双拳，然后缓慢地松开。
另一边的竹林中——鬼星汗水浸湿了全身，她使用双手想要拖动这把“青璃”，却完全拿不动它。
怎么办，怎么办？她抹了一把汗，青璃也被抛在一旁，她索性在绿草地上扑倒，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闭上眼，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一秒钟的空档，凌乱的图片闯入了她的脑海——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他穿着金色的袍子，袍子上绣着无数朵美的离奇的桃花，他带着一个古怪的面具，脚上系着一个铃铛，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
这个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铃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鬼星猛地张开眼，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湛蓝的天空，仿佛刚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东西都是幻觉。
幻觉吗？鬼星迷惑了，如果真的是幻觉，为何会感觉这一幕如此真实，如此熟悉？
莫名奇妙的烦躁起来，鬼星想起了百里苍月的话，魂境是一种可以吃掉人灵魂的东西，不能掉以轻心。
而她此刻，难道又一次陷入魂境里了吗？刚才的铃声……是幻觉还是真实？
就在这时，地上的青璃猛烈地晃动着，迸射出强光，刺眼的金色光芒吞并了鬼星的身体，带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冥山之巅。
一道修长的人影站立在悬崖边，风卷起他的衣袖，吹起他三千青丝，衬得那张脸愈加疏离高傲。
天边是一轮昏黄的圆月，即将要吞噬这个凡间。
他蹙起眉，墨眸中一片苍茫。
但是瞬间，他的身影向着悬崖下略去——气流如同洪水般涌来——他抬起手轻而易举地化去了这团急速的气流，修长的手掌在空中划出一个奇异的图腾，在下一刻，悬崖和周边怪石嶙峋的山石都消失不见。
而这里，则是一片用骨头堆起来的“幻境”。
这里，是“他”的领域。
而这个他……
百里苍月抬眸看去，正好与对方的眸对上。
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瞳似调侃地看着他，并没有多大的敌意，似乎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在少年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是修寒。
他被少年带到了这里，他没想到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将鬼星夺走的百里苍月，而惊异之余，他更怀疑这个少年对鬼星的目的。
到底，他想要干什么？
少年穿着金色的袍子，软弱无骨的身体斜倚在软塌上，璀璨的碧瞳弥散开百里的身影，四周的草坪上铺满桃花花瓣，配上他妖娆的脸蛋，美的离奇。
另一边。
莫寻仟抱着鬼星走进屋子里，伸手为她把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躺在床上的鬼星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仿若没有知觉般颤抖。
记忆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身体，将她锁在了她的记忆里。
这里没有花没有草，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她会身处在这种地方？
厚重的铁链锁着她的身体，她才发现自己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就在这时，远处走进一个身影。
由远及近，当鬼星看清他的脸时，她一愣。
面前的男子穿着白袍，白袍上没有任何花纹，白的不染尘埃，仿佛什么污迹碰到他都会被净化。男子的万千青丝用白玉发簪固定在脑后，他用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她，一瞬间，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百里苍月……
这样淡漠到极致的眉眼，怎么都像极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百里苍月开口道：“你若是亲自去向玉帝道歉，也不会被锁在这里。”
天帝？鬼星满脸疑惑地看着百里苍月，秀眉蹙起。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回去见那个凡人吗？如果……我可以代你受天刑，你是否可以舍弃那个凡人？”男子望着她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痛楚，鬼星看在眼里，心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她没有回答，眼泪却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百里苍月的目光触摸到她眼角的泪水，眸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这便是你想要的？”视线里男人的眸光重新冰封，他的目光似乎隔了一道墙打在自己身上，“既然这是你想要的，不要后悔。”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要崩塌了……
鬼星抬起头，望着头顶这片天空正破裂成一块块向她砸来……
耀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她。
当鬼星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莫寻仟那张略带担忧的脸，原本好看的眉眼也带上了些许疲惫，她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三天，你睡了三天。”鬼星瞪大眼，“你说什么？我睡了三天？”
“是。”他低垂着眉眼望着她，凤目眯起，修长的手指将她凌乱的发丝揽到耳后，“在你的心里，还是有他……不是么？”
“他？”鬼星迷茫了。
莫寻仟接着邪肆一笑，手顺势覆上了她的脸，幽深的眸子直视她：“说，你看到了什么？”他墨色的眸子里弥散开寒冷的气息，逼得鬼星不能直视。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害怕？
不……不是……
只是，梦里的事物简直超过了她的想象。为什么百里苍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为什么她被绑着？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
越来越理不清了。
看着鬼星无奈而又彷徨的模样，莫寻仟停留在她脸庞上的手最终放了下来，“青璃……你连它都忘记了，你又如何不会忘记我？”
或许，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不该下凡来遇到那个他！不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的相遇？
彼端——身穿金色蟒袍的少年优雅地支着手臂，面对气势冷淡的男子，他微挑唇瓣，笑的不咸不淡，却是恰到好处的柔美，在他的手上，是一张精致打造的白色面具。
百里苍月微微眯起眼，瞳仁中有什么似要迸裂开来，但被他很好的克制住了。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什么都忘记了。”
“那为什么要接近她。”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我不为了什么，”少年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零散开去，那双浅浅的绿色瞳孔如同晶石，在这幻境中绽放开去——桃花席卷天际，少年张开的绿色瞳仁美的离奇，映衬着那张白皙的脸庞更加魅惑。
百里苍月瞳孔紧缩，似乎透过少年看到了什么，而少年也正用眼瞳深入他的眼底深处。
半响，寂静之后，少年闭上了眸，一字一句道：“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她的味道，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已经，阻止不了，我的欲望。
百里苍月站在桃花纷飞的幻境中，眸中带着深沉的悲伤，他望着空中飞腾的花瓣，突然抬起手——身体瞬间出现在少年的身旁。
当少年再次扬起唇角，百里苍月的手指已经扣上了他纤细白皙的脖颈，只要他微微用力，少年的脖子可能就毁在了他的手上。
可是——“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回去见那个凡人吗？如果……我可以代你受天刑，你是否可以舍弃那个凡人？”他曾那么问她，但她却从未给他回答。
爱这个凡人？这何止是一个凡人！这个少年到底是谁，她会不知道吗？就算知道，她也愿意舍命离开仙界！
少年注视着百里苍月的眼睛，突然笑了，“你想杀了我？那么，你敢下手吗？”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百里苍月冷眸低垂，眼底寒雾升腾：“而是不能。”
“明日便是元宵，想下山么？”莫寻仟带着笑意的眸子出现在鬼星的面前，她抬头看他，满眼的期待。
“可是……师父他……”鬼星有些不安，师父并未有允许她下山，她自从上了冥山便没有再下去过，莫寻仟擅自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