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江飘羽的请求,陈灵霄既未拒绝,也没答应,而是问道:“飘羽所为何事?”
“元公子舍命相救,飘羽只想当面谢谢这位小恩公。”
“他在守孝,不便来此。”陈灵霄所言非虚,金满楼乃烟花地,守孝之人自是不便出入。不过,他见江飘羽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道:“后天未时,在出云别院见吧。”
出云别院是陈灵霄在清流城的住所,他平日多是住在金满楼内的云霄轩,很少回去。
“多谢公子。”
两天后,江飘羽准时出现在出云别院。她内着素衫,外披宽帽斗篷以掩耳目,身旁跟着丫头百灵儿,也是低调打扮。
出云别院不同于金满楼,院内翠竹引水,亭立竹前,多了些闲情雅致。
元望朔此时正端坐亭内,身着素白长衫,眉宇间已恢复些许神色。
江飘羽见到元望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掀开兜帽跪地俯首,柔声道:“飘羽谢公子救命之恩。”
元望朔赶忙扶她起来。
陈灵霄怕元望朔记不起她,在一旁提醒:“朔儿,这位便是飘羽姑娘,之前你救了她,还记得吧?”
“记得,姑娘惊世容颜,忘不得。”爽朗笑容回到他脸上。
江飘羽俏脸微红,微微颔首,接着吩咐百灵儿取出一件红绸包裹的长物件呈上。她解开红绸,里面正是元望朔先前佩戴的玉具剑。剑鞘无恙,剑身断裂的两处,已被她用红线紧紧缠裹,接了起来。
“元公子,这是您的佩剑,飘羽不懂冶炼功夫,只能以女红的办法将它接起,虽不能使用,但也算完整了,现物归原主。”言罢,她将宝剑归鞘,双手呈上。
元望朔接过剑,放于一边,道:“见你没事便好,我还生怕食了言。”
江飘羽语塞。
怕对方尴尬,元望朔冲丫头打趣道:“小百灵儿这么安静,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百灵儿噘着嘴,别过脸去:“公子对小姐有恩,百灵儿不想跟你斗嘴,请公子自重!”
“百灵儿啊,随我去煮些茶水、拿些点心罢。”陈灵霄笑呵呵地将她带走,给元、江二人留出谈话空间。
江飘羽暗暗感激,她来见元望朔,明面上说是感谢救命之恩,实则想询问他身上化神功的由来。因为此功法逆天而行绝非正道,若不搞清楚他的师门来历,只怕他会惹祸上身。
陈灵霄既然主动行个方便,她便开门见山问道:“元公子,请问你的玄功师从何处?”
“玄功?不记得。”元望朔挖了挖耳朵,叹了口气:“我只记得,那晚我要护你周全,至于是怎么护得,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一点儿都记不起了。喂,我还会玄功呐?”
江飘羽黛眉微动,抬手轻轻搭上元望朔的手腕,道了声“失礼了”。
她将一丝炁流注入望朔体内探查情况,炁行至其丹田,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奇怪,这分明是未开化的凡人之体,难不成他的金丹被紫金天雷击毁了?
“那请问公子之前在何处学艺?”
“真不记得,前三年的记忆一片空白,再往前的却又能记得。这三年的经历像被凭空抽去了。”
江飘羽疑惑不解,也没再提起化神真经的名头。
此时,陈灵霄端着两碟点心回来,打趣道:“我这老弟没啥优点,就是不爱骗人。”
“飘羽失礼了。”她慌忙松开手。
“哥,我那天很威风吗?”元望朔捏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威风,你是不记得自己闯了多大祸……”陈灵霄将点心碟朝江飘羽推了推。
“闯祸?是指殴打老汉致死吗?”元望朔脸上泛起久违的笑容:“嘿嘿,我还真记不起是怎将那老贼打死的了。”
“噗嗤。”听到元望朔又口无遮拦起来,江飘羽忍俊不禁,悬着的一颗心多少放松一些。
“天塌下来我还有哥哥顶着呢,是吧老哥?”元望朔终于又嬉皮笑脸地奉承起来。
“是……哥顶着。你啊,什么都忘了最好,免得舞刀弄剑到处闯祸。”
“嗯,刀剑我玩不转,没那天赋。”元望朔瞥了眼玉具剑,索然无味:“不过这两日跟在我爹屁股后头转悠,发现这医道倒还挺有意思。”
“哟!准备弃武从医了?”陈灵霄大喜。
“嗨呀,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元望朔摆摆手:“还不是答应了娘……”后一句,声音压得很轻。
陈灵霄怕勾起他伤心事,赶忙打岔道:“百灵儿呀,利落点儿看茶,干吃这糕点口都渴了!”
“来了来了!”百灵儿忙着给三位上茶。
元望朔心领哥哥好意,接过百灵儿递来的好茶,呷了口,问道:“飘羽姑娘,之后还有机会和你交流音律吗?”
“当然,飘羽求之不得。”知音之请,江飘羽自然乐意:“不过公子正在守孝,咱们要碰面,也只得借陈公子宝地了。”
“老哥,你怎么说?”元望朔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陈灵霄。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老弟你若改邪归正,哥哥把这宅子送你罢!”陈灵霄笑道:“飘羽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你能多学学,哥哥当然高兴,高兴得紧!”
“嘁,什么改邪归正,谁要你的破宅子,说点的人话。”
“是哥哥嘴笨,老弟莫怪,莫怪啊,哈哈哈!”
随着兄弟二人的嬉笑怒骂,出云别院扬起阵阵欢声笑语。
往后的每天,元望朔早晨在家随父亲学习医道,自黄帝内经的《素问》、《灵柩》入门,学习阴阳平衡、邪正盛衰、天人相应的理论,脏腑、经络、病因、病机、病证等诊断方法,以及腧穴针灸的治疗手法。午后,他稍作休息,再带上名箫九朔上出云别院,与江飘羽琴箫和鸣,交流音律。闲暇之余再手谈几局,日子清淡却也过得饶有韵味。
转眼过去两个月。
云霄轩,一名男子夜访。
他身材高大,着黑袍,悬长剑,长发简束,面庞如斧凿刀刻一般棱角分明,浓眉,不怒而威,眼眸黯然深邃。
“陈公子。”男子抱拳。
“李哥。”陈灵霄抱拳还礼引他进屋,问道:“情况如何?”
“暂时没动静,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此人原名李凌,曾是鲜衣怒马的边塞大将,义薄云天、身手不凡,与陈家关系深厚。后因嫉恶如仇,在一次回金陵复命之期,当街怒斩了跋扈的皇亲,犯下死罪。幸得陈家倾尽全力,助其金蝉脱壳,方才留得性命。
他现化名李哀,大隐于市藏在金陵脚下的清流城中,暗中协助陈家少主。这次便是由他将元、蔡激战后的现场打理干净,毁尸灭迹。近来,他一直暗中盯着中一门周边势力的一举一动,以防对方再次发难。
“辛苦李哥了,中一门应不敢再明犯我金满楼。接下来,我希望李哥能帮我保护义弟元望朔。”
“我说陈公子啊,你那老弟是什么神通你还不知道吗?那现场我可是看得真切,又是火烧又是雷劈的,一个长老四个小弟硬生生被他干死,对了,外面街上还躺着两条死鱼,一晚上七条人命呐!”进屋后的李哀明显放松下来:“我还是盯着中一门靠谱点,就怕他们玩赖的。”
“李哥有所不知,我那愚弟现已经玄功尽失,和普通人无异了。”陈灵霄给他递了杯茶。
“嗯……”他接过茶,神色凝重道:“你先听我一言,那天雷背后,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