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阳眼见着电梯一层层往下，心声绝望，崩溃大哭。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哭声显得尤其大，霍北擎原本觉得心已经疼到麻木，可是在霍阳的哭声里，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悲哀。
眼底的冰冷有片刻的碎裂，变成了疲惫，他伸手拍了拍霍阳的后背，声音沙哑，“你乖一点。”
霍阳从没听过霍北擎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脆弱极了，近乎哀求。
他下意识就停住了哭声，隔着迷蒙的泪眼看着霍北擎。
霍北擎红着眼睛，不想让他看，把他的头摁在肩膀上，下了电梯。
霍北擎刚带霍阳上车，顾初语抱着泽泽快步出现在单元楼下，目不斜视的从霍北擎的车头前经过。
他面无表情的发动车离开，某一刻，顾初语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辆远去的车尾，不是她熟悉的车牌，但是车牌后面一连串的8，显然也不是凡人。
是他吗？
顾初语有点恍惚，就听怀里的泽泽问：“顾阿姨，怎么了吗？”
顾初语回过神：“没事。”
到了家，她引泽泽进门，扬声叫霍阳的名字，“阳阳，看妈咪带了谁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顾初语心里一沉，挨个房间找过去，都没找到霍阳。
她连忙掏出手机给霍阳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顾初语声音焦急，“阳阳？妈咪到家了，你人呢？”
对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嗤笑。
顾初语语气一瞬就变了，“霍北擎？”
霍北擎也没避讳，“是我。”
顾初语想到刚才在楼下看见的车，“你把阳阳带走了？”
霍北擎反问：“不然呢？留在那里看你给别人当后妈？”顿了一秒，他又自嘲一笑：“也是，他不是你带大的，你当然不会懂他的感受。”
顾初语心口松了一口气，又紧着一口气，发不出来。
她为什么没能亲自带霍阳长大？
又怎么会顾忌不到霍阳的感受？
这些到底是谁造成的啊？
她又给谁当后妈了？
顾初语不想跟霍北擎起冲突，缓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平和下去：“阳阳在你车上吗？能让我跟他说句话吗？”
“不用了。”霍北擎就讨厌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必要跟他解释，冷声拒绝，“没有你的时候，他活的也很好，你忙你的吧，不打扰了。”
“你……”没等顾初语说话，霍北擎就径直挂断了电话，徒留她看着陷入忙音的手机咬牙切齿。
可再播过去，对面直接正在通话中了。
顾初语就知道，她是被霍北擎拉黑了。
行！
他是真行。
霍北擎看着霍阳手机里传过来的未接电话短信提示，连着几条都是顾初语的号码，心底有短暂报复的快感，可是痛快过后，又是无边的空虚。
他重新把号码拉回来，走回不远处停着的车里，把手机还给霍阳。
霍阳攥着小手机，没打开，脸别向窗外，不理他了。
当晚，都过了十一点了，确定霍北擎睡着了，他才给顾初语打电话。
顾初语接的很快，但是接起来没吭声。
霍阳酸的不行，小声的抽泣了一声，含着哭腔又软又糯的叫了一声：“妈咪。”
顾初语心都被他哭碎了，“别哭，乖。”
霍阳张着嘴抽了一口气，不哭了。
顾初语不怕霍北擎误会，却怕霍阳误会她有了别的小朋友，不要他了，解释道：“白天妈咪带的是泽泽哥哥，上次你们拉钩，说下次要一起玩的，你记得吗？”
霍阳点头嗯了一声，很快又说：“妈咪，我知道。你没有给别人当妈妈。”
顾初语心疼他懂事，又心酸他对她的信任，比任何人都要多，“对啊，我是你一个人的妈咪。”
霍阳小脸阴沉了一天，这会总算看见了小模样，可转瞬又想到自家爹地纠结的样子，又觉得心疼。
其实……
爹地也是想要见妈咪的吧。
只是他要面子不肯说。
他抱着小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黑黢黢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妈咪，爹地不让我出门了，可是我好想你呀。”
霍北擎不让霍阳见自己，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初语已经做好了准备，听霍阳说的时候，却还是难受了一下，各种情绪上头，落在现实里不过几秒，她又恢复了温柔带笑的声音：“你想见妈咪吗？”
霍阳一点犹豫都没有，“想！”
“你走到窗边。”顾初语说。
霍阳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什么，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到窗边。
窗户有点高，他搬来椅子踩着，就看见窗外的小路上，停着一辆车。
路灯离的还很远，小路上很暗，车停在那里并不起眼，顾初语就站在车旁，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朝霍阳的方向挥了挥，“看见我了吗？”
霍阳看不清顾初语的脸，但是能清楚的看见她就站在那里。
心里涌动起一阵雀跃，情不自禁的想叫，又怕吵醒隔壁睡觉的霍北擎，声音压的低低的，对着话筒：“看见了。”
他推开窗户，隔着外面的隐形防盗窗，也学着顾初语的样子，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兴奋冲顾初语挥手。
顾初语停下挥手的动作，“你要乖乖的呀，听爸爸的话。妈咪会经常来看你。”
霍阳有点慌张，“妈咪，你要走吗？”
顾初语立刻说：“我不走。”他们中间隔了一道围墙，两层高的距离，顾初语却觉得隔了千山万水，天知道她多想抱抱他，可是抱不到。
小夏说，她心心念念，这一刻“念北”就在眼前，她真的还愿意放手吗？
当然不愿意。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四年煎熬，她从最开始的奢望，到后来的绝望，最后萌生一点侥幸，万一他活着呢……
万一医院只是搞错了呢……
从前明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却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一半是疯狂一半是执念。
有一天执念和侥幸都成了真，她真的……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生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