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语想，这一辈子，能亲眼看见霍阳长大，已经是她最大的荣幸，她不敢奢求更多。
可是在这个瞬间，他深切感觉到霍阳对她的依恋，一股冲动上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阳阳，你愿意跟着妈咪一起生活吗？”
霍阳毫不犹豫，“我愿意。”
顾初语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恍若有光芒在闪，“跟着妈咪，过的会没有在爹地身边好，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啊。”霍阳扒着窗户，意识到她是真的想走，眼泪险些掉下来，“妈咪，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顾初语一瞬泪如雨下，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好。等妈咪安顿好，就来接你。”
两人说着话，谁都没有注意隔壁漆黑的房间，窗口也站着人。
霍北擎垂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小路上站着的女人，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看见身影窈窕，在手电炽白的灯光下，侧影都显得冰冷。
两人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的讨论“私奔”，两人手里都攥着手机打着灯，明明是光明，他却只见一片黑暗。
果然，她还是要走了，甚至连霍阳都不给他留。
恼羞嗔怒压过了所有的愧疚，他忽而转身，“啪”一声，按亮了卧室的灯。
顾初语和霍阳看见灯一亮，都是一惊。
霍阳慌张，却还不忘顾初语，“妈咪，你快藏起来。”
顾初语连忙熄了手机灯光，坐进车里，却没急着走，眼看着霍阳从窗户边上消失。
电话没挂，她摒着呼吸听着霍阳那边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霍北擎的声音，“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跟谁说话？”
霍阳说：“我在说梦话。”
“你睡着了吗就说梦话？”霍北擎毫不留情的戳穿他，“手机给我。”
“不行！”霍阳连忙说，然后是一连串挣扎尖叫的声音。
顾初语听着揪心，开口道：“霍北擎，你别动他，是我找他说话。”
霍北擎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嘴角噙着冷笑，声音很远又很近，“你多虑了，霍阳是我儿子，有人要拐他走，我动也会动拐带他的人，跟他过不去干什么？”
顾初语顿觉扎心，但霍北擎生怕她不够扎心，接了一句，“你继续躲在车里扮演你的云妈妈就是了。隔空灌输母爱，不愧是学医的，拿空气都能当输液管。”
说完，没等顾初语说话，他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顾初语被扎的体无完肤，又听不见霍阳那边的动静，不敢轻易甩手就走，索性下了车，直接去按霍北擎家的门铃。
按了四次，门口的可视电话里才亮了起来，映照着霍北擎冰冷的眉眼，“这么晚了，顾医生有何贵干？”
顾初语被他噎的险些仰倒，好在心理素质好，硬抗也不是问题，“让我见一下霍阳。”
她的脆弱只一闪而过，霍北擎一直盯着屏幕里这张脸，还是清晰的看到了。
霍北擎心底，一瞬涌起一股报复的痛快感，口不择言道：“求我？”
顾初语没有犹豫，“求你。”
霍北擎一瞬沉默。
很想继续挑毛病，说她明明是求人，语气却僵硬的好像他欠她的钱来讨债的。
快感过去，心底涌上来的是无边的烦躁和空虚，最后，他还是按了密码开了门，“自己进来。”
顾初语推了一下院门，果然已经开了，沿着一路繁花，熟门熟路的走到门厅，往里看去，依旧是熟悉的布景，里面灯火通明，却不见霍阳的身影。
她下意识皱眉，没踏进去，“霍阳呢？”
霍北擎坐在沙发上，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倒是想起一句话。
嫉妒让人面目可憎。
看见顾初语明显敬而远之的表情，他就在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丑陋极了。
霍北擎笑，“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谈判的，既然不是，就请回吧。阳阳这个点早该休息了。”
顾初语来了，就没准备再缩回去。
她确实是来跟霍北擎谈判的，只不过时间被逼提前了而已。
她只犹豫了一下，抬脚踏进去，知道柜子里备了自己的拖鞋，但是她连柜子都没打开，捞了鞋柜上的一次性鞋套套上，才进门，坐在霍北擎对面。
两人好似隔了很久不见面，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居然是各怀心思。
顾初语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我想要霍阳的抚养权。”
霍北擎当机立断：“不可能。”
顾初语早知道是这个结果，面色不动，脑海里飞快的重新组合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当初老太太是背着我把霍阳换走，这四年我承受丧子之痛，从未有一刻想过不要他。霍北擎，你公平一点，你拥有他的四年，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她说的是事实。
霍北擎只听了个重点。
她知道是老太太换了霍阳。
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她知道他没有骗过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他眼神里有一瞬的迷茫，在触及顾初语近乎冰冷的眼神时，一瞬清醒。
哦，他骗不骗她，大概都不重要了，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你在跟我算旧账？”霍北擎问。
顾初语顿住了话头，有点喘不过来气，“我没这个意思，过去的就过去了。”
他们带走了霍阳，也给了他最好的照顾，最优渥的生活，何况对方还是她最爱的人。
顾初语咬碎牙齿和血吞，佯装往事如烟。
霍北擎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过去的都过去了？”
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在她眼里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过去？
她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连一点情绪都不肯给他。
“你都不在意这些了，那你要霍阳的抚养权做什么。权当他死了不好吗？”霍北擎冷嗤。
他说的轻飘飘的，可那一个死字，却好像一把刀，戳在顾初语心上。
她盼天盼地，才盼到霍阳，什么叫权当他死了？
这是人话吗？
她瞪着霍北擎，一瞬想到了温娆。
他是不是也想让她当温娆也死了，一切就都算了？
“霍北擎。”她忽然就来了火气，声音冷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