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庄夏宴就知道她和顾廖会有一场无处躲避的狭路相逢。
果然,手里S大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捂热,庄夏宴就看到她的老妈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笑得眼睛和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紧接着,就如同庄夏宴所预料的,她兴冲冲地跑到客厅的电话旁,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一只,熟练的跳上沙发,她盘着腿随意的半倚靠在真皮沙发上,火急火燎地拨通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当那一阵熟悉的音乐旋律惯常的响起时,庄妈觉得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漫长。
“嘟——”的一声,是电话接通的声音,在庄妈听来宛如天籁。
“我女儿考上S大啦!”没有任何铺垫陈白,庄夏宴听到自己的老妈欣喜若狂、中气十足地喊道。
“哇啊啊啊!!!”典型的小姐妹捧场的尖叫。声音大到远在房间里的庄夏宴都能略有所察。
庄妈笑弯了眼,明显成功被取悦到了。
还没扯上几句有的没的,庄夏宴就听到她们开始风风火火的和电话那头的顾妈策划着要怎么庆祝了。
彼时的庄夏宴还不知道顾廖报的是什么大学,那时她还在想,电话那头的顾廖,是否如同她那般,悻悻地站在一旁,拿着一本读不进去的书,心烦意燥又无奈的听着各自的老妈讨论着要怎样将自己捏圆搓扁。
整个饭局来得仿佛十万火速。地点定在T市最繁华地段的一家五星级西餐厅。那时两人父亲事业的攀升已经使得他们的家庭的目标从生存渐渐转移到生活。
没有心情去想她妈有没有觉得烧钱,也来不及感到肉疼。
随着西装革履、温和有礼的服务员的引领入座他们订好的包间。
沿途上,他们的老妈依旧乐此不疲地攀谈,时不时捂嘴发笑;他们的父亲静静的走在妻子们的身后,不经意的对视,才互相看清对方眼里的无奈,大抵是同病相怜或心有所感,当各自入座时,两人都不由自主面对面的悻笑起来。
而饭局中的两个主角,都各揣心事,神色各异,表情都不好看。
庄夏宴捏着刀叉眼里满是躲避和僵硬。
顾廖垂着手,表情写满不耐烦和厌恶,被半逼着坐在庄夏宴旁边后,他时不时仰起身子,仿佛想让自己呼吸畅快。
那天庄夏宴在她妈的软磨硬泡下穿着一身略显夸张的飘飘裙,搭配着高三时图方便而特意削短的头发,以及一如既往的漠然置之的神情.....胡乱的凑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和不着调。
她记得那时顾廖也穿得七零八乱,硬套着一套仿佛从上世纪才有的驼色西装,高大消瘦的身形僵硬又狼狈。平日里爱笑的眼睛,失了印象里的黑亮和乱人心绪的风情,两道修眉折得很难看,薄唇抿得生紧,挺鼻上还沁着薄薄一层汗。
两人是前所未有的落魄和身不由己。却没有一个人幸灾乐祸或者暗自讥讽。
食不知味。
明明都有贵的咋舌的价格和飘逸地刻印在菜单上长长的外文菜名、摆盘的颜色搭配悦目和用意精巧、香味飘得恰到好处、剂量与烹饪的火候测量精确......——有着每一道佳肴都该有的派头——但,欣赏和细细享用的也仅有现场两个已婚男人。
两个人妻在一旁忙着攀谈;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男女仅是麻木的扒食。
那是精心准备、性价比很低的一次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