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毕业已经时隔三年。
从踏出校门那一刻开始,庄夏宴就知道自己正式的踏出了象牙塔。
她选修的是经管类学科,最受欢迎的专业。但在踏出校门的那一刻时,她还是确确实实的、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虚。
不知道每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会不会有这样的顾虑,那种仿佛结束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卡时的喜悦还来不及挥发,却对即将迈入的最捉摸不定、变化无常的终极大关的彷徨和茫然却抢先蔓延的微妙愁绪。
沙场上临阵磨枪也好,后悔没有好好的将四年所受的知识好好吸纳也罢。她还是忍不住反复的询问自己: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你所学的知识真的让你在你所热爱的职业上有所施展吗?你选择的职业真的会对社会有,哪怕一丁点的贡献吗?
她突然生出一股怯意,不可免俗的脚底发软——但于此同时,一种叫做上进心和胜负欲的东西给她打了一记强心剂。
她挺直了腰杆,将学术服和学术帽都整理的规规整整的,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她由衷的笑了——在人生的另一条起跑线上,她不怕输,却也不愿输!
相机保存了她在那一刻的笑容。
照片上的她,站在和她同一装扮的人群里,眉眼尽是罕见的笑意。
偶尔拿起毕业照时,滚烫的怀念泡开了那日那时那刻已经发生过、尘封起来的记忆。此时此刻的思绪竟也能够和当时的自己感同身受——又或者说,当时的思绪竟也会在此刻重现,复旧如初。
藉由毕业所衍生出来的喜悦,热热闹闹的在每个准毕业生的脸上铺陈开来。庄夏宴环顾四周,在触及父母满含骄傲和期许的神情时,眉眼里半悬着的喜悦,终于密密实实地晕染开来了。
在这一刻,悲喜也的的确确的相通了。
最初在互相看不顺眼的舍友或同学在离别时尽显风度,分别那一刻竟也会生出几分不舍,在毕业的冲击下,平日里最惹人诟病的老师,面容也变得可爱了些许......
毕业是一场空虚的狂欢。
那些被催着长大的孩子们,过了今天,都即将成为无数不动声色、规规矩矩为生存不断奔波的大人们中的一员。
但此时一切的喜悦却还都是切实的。
犹如一个无解的谬论。
在这片肆意的喜悦之中,“顾廖”——这两个最突兀、最不合时宜的字眼,像一道不和谐的闪电,径自闯入庄夏宴的脑中。
年少的风像无法捕抓的光。
高三那年的夏天来得彻底汹涌。
在上一轮的狂欢中,顾廖留给他的,仅仅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高考那年,顾廖和她的父母,满怀雀跃和忧虑,在高中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门外,等待他们的年轻的战士,在学术的沙场上披荆斩棘,凯旋回归。
等待时,时间显得粘稠又潮热,当他们看到从人群中陆陆续续出来的顾廖和庄夏宴时,几乎是冲着扑上去的。
喜悦占据着他们大半张脸庞,以至于他们忽略了顾廖和庄夏宴两个人之间古怪又低压的气氛。
当顾妈笑意盈盈地拿出相机要给两人拍照纪念时,几乎是同时,顾廖和庄夏宴都下意识吐出了“不”字。
他们仿佛充耳不闻,只有庄夏宴的父亲的视线疑惑的在两人之间打转。
庄夏宴尴尬的低下了头,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顾廖的身形僵了僵,唇角很是不悦的抿着。
庄妈笑的像朵花,开心地打趣道:“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害羞了呀?!哈哈”
紧接着,她和顾廖都听到各自的母亲咯咯咯咯地颤笑。
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无奈的张了张口,刚想说出什么拒绝的字眼,就看到顾廖真的走到她旁边,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的母亲快点拍。
拍照时,庄夏宴才察觉自己的牙床不住地颤抖?,心慌的感觉无限地蔓延,嘴角也跟着不住地犯抽,狠狠地咬了咬牙,她只好学着顾廖的样子,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之后她拿到洗出来的照片,她和顾廖站在一起,六月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头脑发晕,身后茂密的榕树投下绿荫,把明媚的阳光切得稀碎。他们站的很近,却都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