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原杭村的那个女孩特意过来了，住在村头海年家，原来海年也要出去打工。海年跟他爸爸海章过来说了，问海莲去不去。海莲还在犹豫，二伯母替海莲收拾好了行李就推过去了。临走的时候是个清晨，二伯母不停地叮咛着，海平走过去说：“路上小心，不懂多问问人家，不要怕。”海莲依恋家人，点点头跟着海年走了。二伯母远望着喊道：“到了记得打电话！”也没见海莲回应，二伯母埋怨着说：“一个这样的死丫头。”
海平少了海莲一起去山上摘箬叶，海林也找别的孩子玩去了，海勇也少来了，不免觉得孤独。于是独自吹笛弄曲，或者胡乱想一些小说然后写了给阿爸看。阿爸哼了一声说：“写的什么东西都没看明白。要你把你爷爷怎么从小死了爹妈到后来娶妻生子养这么一大家子写出来你不写。”海平说：“爷爷走得时候我才七岁，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要写就写爸爸你小时候的事。”阿爸说：“那你也没写啊？”海平说：“听你说你小时候的事还不如你自己写出来呢！说不定就能出版了。”阿爸说：“哼！要你写就赖在我头上。”海平说：“那我听你说，我在旁边记。”说着拿出纸笔，准备写了。
阿爸喝了口水，说：“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记事。那时候带着弟弟，就是你华叔海华去摘茶包吃，中间要过一条小溪。你华叔不小心掉到溪里差点淹死，幸好有人路过救了。你婆婆就抓着我打，把我脑袋打了一个大窝，骂我不会带人，摘了茶包也不给我吃了，从那以后脑袋经常发懵。七岁就去读书，正好是文化大革命，不懂事参加了红小兵，每天读书只有半天，其余时间就站岗放哨。”海平说：“哎！现在的孩子天天有书读都不肯好好读书，那时候的人多想读书啊！”阿爸说：“所以说呢，要你努力读书，看你高考连重点都没考上。哼！”
海平努了努嘴说：“这我不是努力了吗？要按高二的成绩我都考不了三百分。”阿爸说：“哼！不晓得进取，还给自己找借口！”海平说：“以后我会努力的，你再继续讲。”阿爸接着说他后来的故事，海平记着。
这样无聊般地过了几日，村里的海章说大队换干部了。大家问了书记换的是上保村的外号叫做牛婆仔的人，会计是下保村的一个赤脚医生，三华，是二伯母的弟弟。又过了几天，大队干部来村里作调查，主要是查计划生育的事，还有村里选村长的事。村里早几年是华叔当村长的，后来华叔去县里盖房子就辞了，现在村长一职一直空着。
干部们在海保家里聚集，开会，吃饭。三华自然看望了二伯母，问了下阿爸的病情，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用听诊器诊断了一番，给阿爸补了些葡萄糖、盐水。三华算了药费，海平用卖箬叶的钱给了。三华对海平说：“嗯，比上次看到好多了，真的全部得了你照顾啊。”海平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我爸爸是硬撑着出来晒太阳、夹箬叶呢！”三华说：“你还要你爸爸夹箬叶啊？怎么还敢要他做事啊？你自己不会做？”海平说：“不是不是，我爸爸给我牛叔夹箬叶来着。我和牛叔都不让他夹，他说没事。也不敢让他夹太久，夹一点就回房坐着了。”三华说：“嗯，这种病就是要靠养啊。”
聊了一会儿，海平看阿爸睡觉了便和三华到海保家。海保家正热闹，海林、海勇、海章都在。海平也不去管他们议论什么，拿了棋盘要海勇来下棋。却不料让海章看见了，海章嚷嚷着要大队书记来下棋。大队书记推了一番，旁边管计划生育的干部坐了下来跟海章下起来了。两人都是深思熟虑，旁人还没等他们走几步就开始议论。海章笑哈哈地说：“这是，我们一村的人来跟干部下棋啊！”计划生育干部说：“嘿，我也不怕！”下了好一会儿，棋局才见分晓，海章输了。
海章说：“我们村孩子都比我厉害，我叫他来跟你下。”计划生育干部说：“谁啊？”海章指了海平说：“呐！我们村的大学生，你敢不敢跟他下？”计划生育干部说：“来啊！”海平坐下与他摆好棋子下了起来，还没结束，海保进来说村里海国家里有事找计划生育干部，计划生育干部夹起公文包走了。海章拉过大队书记说：“来，跟我村小娃娃下棋来。”海平感觉大队书记棋艺肯定了不起赶紧摆摆手说：“我下不过，下不过。”说着便要站起来，海章一手拉着大队书记的手，一手在海平的肩膀按住说：“不要怕啊，要他让个子给你啊。”海平说：“哦，那我试一下。”大队书记说：“大学生呐！不敢让子呢。”
两人摆好棋子，海章笑嘻嘻地把大队书记的车拿走了。大队书记说：“哎！别拿我车啊？要拿拿个炮啊。”海章说：“你还怕让个车啊？让车马都没事。”大队书记也不说了，开始下棋。海平仗着自己比大队书记多个车见机会就和他换子。换了几个，大队书记就准备认输了，说：“哎！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啊。”海章说：“还没输呢，还没死棋呢。”大队书记说：“已经输了，不用下了。我去看看他们讨论什么。”说着过去与另一些大队委员聊天去了。 海平也不想下了，收拾好棋子，回家。
到了晚上，海章拿着手电筒挨家挨户的通知开会选村长。大伯母说：“我一个女人也不认识字也不晓得头脑，不去了。”海章说：“又不要你认字，你选谁说一下就行。再说开会还有可能说一下分田的事。”大伯母说：“我家里有个读大学的呐，让他去就行了。”海章又过来问二伯母和海平，海平跟阿爸说了声便同二伯母一起去开会。
到了会上，无非是现在大队都换书记了，咱们村也要换村长云云。不想海勇的爸爸海福回来了，大家纷纷推举他来当村长。海福说：“要当你们当，我刚从县里回来就要我当村长。村里有什么事也找不到我啊。”大家你言我语讨论了一阵觉得选海福确实不妥，海章提议大家把要选的人写在纸上再一起统计。各人拿了笔就开始写名字，海章给二伯母纸条要她写，二伯母说：“我是不写哦！我又不会写字。”海章于是把纸条发给别的没拿纸条的人，偏偏没有发给海平。
二伯母看见了说：“海平你不写？”海平说：“他没给我纸条，再说我也不知道选谁。”二伯母说：“那你也别说你没拿了，就这样让他们自己选。”海平点点头。
统计结果是由村里刚成家的海新当村长，海新的爸爸海善跳起来说：“哪个杀鬼的要我海新当村长啊？把纸条给我看看。”海善那长的像黄鳝头的脑袋上青筋爆出，驼着背一张纸一张纸的看着。突然看到一张写着“谁都行”的纸条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旁边的人说：“谁都行，意思是谁都可以呗。”海善暴跳着说：“你们看这是谁都行啊？明明是‘维都行’”众人均道：“你自己看错了，写的可不就是‘谁都行’”海善说：“‘维都行’来这卖弄文学来了啊？这字没有四年级文化写不出来的。”海善看着海平说：“四年级都写不出，高文化才写得出。”海平不理他，也不说话。
众人劝了一会，海善仍然不肯罢休。最后海新骂道：“当村长就当村长！吵什么啊？一个这样的老头，当村长就会被鬼吃了吗？”海善不说话了，喃喃道：“懒得管你了，就不管你了。”选好村长，也不讨论别的事了，大家纷纷散了。
海平回家跟阿爸说了重选了村长云云，阿爸也不发表议论，海平也不多说，各自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