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易焘做菜有一大特点,他从不让食客点菜,也没有固定使用的菜单供人选择,客人能吃到什么全凭他当天的心情,以及手边所拥有的食材。这样的做法的确让钟爱某类菜式的人不悦,但鉴于整个世界只此一家的特殊性,些许不快很快被美食的无穷吸引力彻底压倒。无论何种身份,没有人愿意惹起厨师的不快。
申罗从不知道易焘与莫十之间竟有这么深厚的联系,大厨显然在众人抵达前便早早开始准备宴席。四位在客厅悠闲品茶的客人还没来得及结束上一个话题,家仆已将一盘盘佳肴端上,主人也换下厨衣来到客厅与诸位见面。
“让各位久等了。”易焘的相貌并不出众,个子虽有些矮小,但身板十分壮硕,挺拔的身姿带着一种独特的自信魅力,令人为之侧目。但不知道为何,他此时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佳,总给人一种强打笑意的味道。
“不久不久,易大厨今天可真是辛苦了。”莫十笑着与主人握握手,“这一大桌子,恐怕联邦那些大人物也没有这样的待遇,老朋友可真是给我面子。”
“的确,倒是我这个不请自来的才应该告罪。”黎奥笑着说道。
“无妨,各位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光临寒舍实属蓬荜生辉。”易焘说道,“我方才进来前听各位在聊罗朋?”
“哈哈,没想到不问世事的易大厨也对这事儿感兴趣?”
“事情闹得很大,老百姓都在聊这些。”
胥甫发现自己对这寒暄流程有些提不起兴趣,他的注意力早已被饭桌边飘来的香气所吸引。他开始在内心感谢自己的几位死党,原本考虑到会面性质问题,他本想在来之前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却被甄梡极力阻止。现在他终于知道,胖子的赞美绝无夸张成分。
“哥啊,肚子里带着街边小摊的东西去易大厨那儿吃饭,简直是暴殄天物。”甄梡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听我的没错,你就空着肚子去。”
胥甫并没有忍耐太久美食的诱惑,逼人的香气让在场的大人物们纷纷食指大动,本着称热食用才能品尝到最美风味的原则,很快便结束谈话一一入席。
易焘不喜欢客人饮酒,所以桌上并没有准备饮料。省区繁琐的开场仪式,四人干脆各自动筷,开始享用美食。轻快的碗筷碰撞声如同宴会间的圆舞曲,十余道分量不小的菜在每人面前转过一圈后几乎少了一半。胥甫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宴席,但他绝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知道十余分钟后,终于有人开始放慢速度。
莫十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饮下一杯清淡茶水,舒服的长叹一口气。“上次吃到易大厨的手艺都快是一年前的事了,今天再次享用到这美食,只恨自己没有古人的文采,感慨也难以抒发呀。”
“的确如此,闻名不如见面,直到今天能够品尝到,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虚传。”黎奥附和道,“若是诗仙他老人家活在今日,不写上几首传世名篇,怕也是愧对了这桌珍馐。”
“实话实说,我是俗人,如果不是每日事务繁忙,我甚至想每天到易大厨门口堵人。”申罗摇摇头,甚至反常的与人开起了玩笑。
“好吃。”最后这是胥甫的发言。
易焘笑着拱拱手,算是收下了这番赞叹。以他的厨艺,更加优美花哨的赞赏也早已听过无数。对于此类赞誉,若是谦虚则显得有些做作,回复又不知道该如何择言。
“哈哈,今天能听到申罗兄的俏皮话,诗仙的名篇我也不换。”莫十似是惊讶的看看申罗,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易焘兄喜爱云游四方,堵门大概是没用的,或许在全联邦发个通缉令更有用些。”
“这倒是个好办法。”易焘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前些年确实有不少人跟踪我,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无论多么记忆深刻的事情都会很快淡化。”
胥甫此时也放慢了自己动筷的速度,他几乎插不上话,但也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粗俗。他也注意到,席间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一个玩笑突然变得轻松许多。原来,一丝不苟之人的玩笑竟然能有如此显著的效果。
“说到通缉令……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合适……”黎奥有些犹豫地问道,“我听说联邦正式撤销了对刺玫的通缉令?申罗兄在其中出力不少。”
“黎奥兄,说这事儿就有点没意思了,你我都知道其中的原因。那起事件吧,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刺玫对我们来说不算大麻烦,真正麻烦的是后头那个谋划的人。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搞清楚,这番行为究竟有什么用意。”莫十说道,“甚至就突然归于平静,没有任何后手了,令人迷惑。”
“别误会,我不是想责备谁。说起来我和刺玫也有些交情,知道他的脾性。作为一名审判官,对于这样的行为有些痛心。但从个人感情来说,我甚至还想感谢你们。”他耸了耸肩,无奈说道“老莫你也别为刺玫辩解,这里面的关系我很清楚。你最好小心点,别弄巧成拙了。”
“黎奥兄,你可别再说了,还闲风帆会最近的事情不够多?”莫十苦笑道,“你们说影子他怎么就还活着呢?”
“关于影子的事情,我认真捋了一遍,里面恐怕还有猫腻。”黎奥说道。
“莫十,关于影子的事情,我这些天本来想找你。这件事情越闹越大,我们要想办法收尾了,不能让兴襄再这么乱下去。”申罗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莫十与黎奥在易焘面前毫无顾忌让他对主人的身份有了大致定位,“他的事情已经牵连了太多人,包括当时追杀他并报告死亡讯息的‘红狼’,还有主动替他传递消息的‘血色渡鸦’。我听说首领米巽被杀了,组织高层乱作一团,还有不少人后来也失踪了。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社会不安定因素,并且极有可能造成恶劣影响。到那时,你我都会有大麻烦。”
“申罗兄,我也想啊。”莫十揉了揉额头,“米巽……我们找不到米巽的尸体,他可能还活着。”
黑暗的地底,一条纯粹岩土构成的隧道向前方眼神,火炬燃烧跃动着,不时发出木柴炸裂的响动声。这条昏暗走廊不断向前方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远处传来“喀塔喀塔”的急促响声,一道裹着破旧黑袍的身影在走廊疾驰。他熟络的在一个十字口左转,有些鲁莽的推开镶嵌于土墙上的木门。
这是一间近百平米大的会议大厅,正中放着张巨大圆桌,二十余张木椅环绕在四周。大厅内同样没有安装任何电气照明灯具,二十余座烛台整齐地按照木椅摆放的位置被放置于圆桌之上。借助微弱的火光,三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偏过头,朝黑袍人投去不悦的目光。
昏暗的火光下,黑袍人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不悦的目光。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形力量仿佛一座大山,令他几乎崩溃。他艰难地喘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那个……米巽老大他……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