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伶安站直身子,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翻涌,一字一句地说道:“自古以来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伶安再无父母,可沈府却有一位主母。罢了,我会嫁,但你我的恩怨,不会散。”
“呵.....”梦姬挑眉,冷笑一声,“等时间到了,自然会散的。红绸,喂小姐吃药。”
红绸点头,随后一步上前,猛地推开晓晓,又强行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沈伶安的口中,沈伶安惊慌地后退,可那药丸却极其软滑,直直地顺着沈伶安的咽喉进入肚中。
她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再抬头望向梦姬时,眼中赫然一片血红:“梦姬,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姐,你怎么样?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不公平、不公平......”晓晓哭喊着上前,想要抱住沈伶安,却不能够,只得抽泣不已。
沈伶安没法回答,她痛苦地抱住头,毫无形象地在地上翻滚。
太痛了,额头、眼睛、耳垂甚至睫毛似乎都在扭曲着,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折磨着她的意志。
“这是本夫人嫁给将军之前就备好的毒药,可惜啊,一直没机会用到。“说到这儿,梦姬垂下眼帘,不让旁人看到其中的恨意,“这种毒药并不致命,但却令人难受得紧。每至半月发作一次,撑过去了便罢。解药在本夫人这儿,只有一颗,可解全毒。”
晓晓听后,跪着爬向梦姬,膝盖破了皮也不觉着疼,只顾着不停地向梦姬重重磕头,哀求道:“夫人,小姐已经很听话了,求您把解药给小姐吧,她根本撑不住的。”
梦姬掩唇轻笑,道:“小姐都没来求本夫人,你个丫鬟倒挺会喧宾夺主的。解药自然会给,但不是现在。安儿啊,你嫁入贺家以后,别想着和沈府脱离关系,本夫人日后有用得上你的地方,还得麻烦你多多帮忙呢。”
“不,你竟歹毒至此......”沈伶安气若游丝,似是失了全身力气,“我宁可自尽。”
“别急着拒绝,本夫人说了,来日方长。”梦姬轻轻挥了挥手,“晓晓,带你的小姐回房吧。”
晓晓见梦姬如此绝情,更觉得沈府悲哀,小姐悲哀。她抹干眼泪,走上前去,将沈伶安扶起。沈伶安倚靠在晓晓身上,抬眼望向堂上的梦姬,一双血红的眼睛格外瘆人。
梦姬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平和甚至有些怯懦的沈伶安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随时都可能会朝自己扑过来,露出獠牙。
可她不怕,反正一滩死水永远掀不起风浪。
沈伶安收回视线,眼中的红也逐渐褪去。她被晓晓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锦院。原本在外看守的家仆们已经被遣散,院中伺候的几个人也没了踪影,只有房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曳,沈伶安看着红灯笼,只觉得讽刺至极。
“小姐,您若不喜欢,奴婢便去摘了它们。”晓晓的声音中依然夹杂着哭腔。
“摘。”沈伶安低下头,沉思一番,心道,梦姬已经彻底摊牌,断然不会再拿晓晓作要挟,更何况她还指望着自己能顺利嫁入贺家。
为什么是贺家?她曾听晓晓提及,那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大家族,梦姬可绝不会让自己嫁到贺家去做一位单纯的贤妻良母,更离奇的是,贺家人又怎么会愿意与沈府联姻?
父亲已逝,这里无非只剩下一座内外皆破败的府邸而已。
“不过是为了钱财罢。”沈伶安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
“呵,有趣、有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拍手叫好声,令沈伶安与晓晓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正当晓晓开口发问,却见一个身穿夜行衣蒙着面的七尺男儿脚步轻盈地自她们身后绕过,与沈伶安面面相觑。
“本公子还在纳闷,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那男人歪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伶安,啧啧称奇,“不过是平平无奇,竟能过我们贺家的大门。”
晓晓被气红了脸,可沈伶安却并没恼羞成怒。她大概能猜到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既是贺家的公子,兴许便是将来所嫁的夫君。因此,她下的逐客令也并不生硬:“公子擅闯锦院,恐不是正派作风,红妆未到,先请回吧,我不会声张的。”
贺溪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女人,莫不是把他当作贺溪桥了吧?想到这儿,他又亲手解开面巾,露出一张俊美异常的容颜:“既然你我就要成亲,为何不抛却尘世眼光,请我进屋喝杯茶呢?”
“不想破了规矩,公子请回。”
沈伶安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绝世,竟令她有些慌张。看来,他真的是贺溪桥,只不过他为何不似传闻中那般,令人如沐春风?
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新娘失望了吧。
沈伶安默默确定,她不会是贺溪桥能够看上的人。
贺溪延也默默确定,她是配不上贺溪桥的人。无论从样貌还是家世,皆差那么一点儿意思。
也难为贺溪桥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她,甚至不惜以家主之位做要挟,不让娶沈家小姐,便离家而去,再不问世事。
身为哥哥的贺溪延,本就揣着强烈的好奇心,收到家信之后,便借着云游的便利,转回京城,“路过”沈府,打算先会一会这位沈小姐。
谁知刚来,便听到她说不过是为了钱财,可怜贺溪桥,哪知这沈小姐是这样一个贪财的俗物,现在倒是装出一副端庄的模样。贺溪延看着沈伶安清秀的面庞,惋惜地摇了摇头,还没等沈伶安再下逐客令,便先行离开了。
“小姐,您未来的夫婿......轻功这么好啊。”晓晓瞪大眼睛,赞叹道,“不用说了,武功定也不差哦,哈哈哈。”
“您以后就不会再被欺负了,若是夫人再找您麻烦,姑爷定将她打得落花流水!”
“贺家公子会武功,不足为奇。”沈伶安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晓晓的脑门,“你呀,净想些没用的。”
她嘴上虽抱怨,心里却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