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伶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将窗户半推开来,果见不远处有一列队伍正往前挪去。
那些官兵们不知疲惫地挥着手中鞭子,抽打着脚步迟缓的犯人们。
晓晓低声惊呼道:“小姐,你怎么可以露面呢!”
与此同时,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少年忽然望向沈伶安,他的眼神与之前在市集上见到的那个乞丐重合,毫无疑问,那少年正是那天的乞丐,并且认出了她。
他那带着仇视的目光吓得沈伶安感到一阵寒意,她匆忙关上窗,又因过于紧张,下手重了些,只听一声闷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喂,走快些,别吓到我家新娘子。”贺溪延听见动静,只当是沈伶安害怕这样的场面,便笑着对领头的官兵说道。
那官兵自然认出贺溪延的身份,忙赔笑道:“好说,好说。劳烦您驻马等候,本就折煞了小的。赶紧的,听不见吗,给老子走快点!”
说罢,手中的长鞭又扬起,落下,正抽打在少年的肩膀上。
那少年明显吃痛,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贺溪延勾起唇角,饶有兴味地望着少年那张肮脏但却写满了倔强的脸,问官兵道:“这位小兄弟可有姓名?”
“是叫离央,但不知何姓,这个没爹生没娘养的货实在是嘴太硬,问不出来。”官兵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与那名唤离央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溪延又问:“所犯何事?”
官爷答:“盗窃。”
“不过是小罪,不至于发配充军吧。”
“嗨,实不相瞒,充数的,要怪就怪这小子倒霉。”
离央......
轿子中的沈伶安听得真切,又听到他的下场是被发配充军,心里更像是打翻了五味陈杂,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没有放他走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容不得她细想,轿子又开始颠簸,难受的感觉袭来,打消了她所有念头。
行至傍晚,按说理应找个客栈,落轿歇息一阵子,再继续赶路,可贺溪延早已在此地安排了第二波人马来接替之前的送亲队伍,这样就可以省去大半时间。
晓晓不乐意了,跑前去问贺溪延:“你们怎么这样安排啊,我们小姐也是要休息的呀!”
贺溪延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当马儿都能歇息吃草的时候,沈伶安才下了轿,可惜规矩太多,她连最基本的伸个懒腰都做不到,唯恐坏了形象。
倒是贺溪延看出了沈伶安的憋屈,于是便特意下马,向她走来,眨了眨眼睛,说道:“跟我来。”
说罢,他便伸手,轻轻拉住了沈伶安的衣袖,正要走,却见一位家仆伸手拦住了他:“大少爷,此举不妥。”
贺溪延瞬间拉下脸来,压低声音呵斥道:“滚开,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本公子?”
“小......小的不敢。”难得见到贺大公子发怒的样子,家仆再也不敢火上添油,赶忙为她们让路。
沈伶安隔着盖头,隐约看见贺溪延的手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袖,这种举动反而让她的脸更红了,但是她并没有将手抽出,反而任由贺溪延带着自己离开。
晓晓站在原地,耸了耸肩:唉,真是天要下雨,小姐要嫁人,随他们去吧。但是她并没有发现,身边这群人的表情虽然各有迥异,但都透着一种为难之情。
贺溪延将沈伶安带到一处瀑布前,两人站在瀑布下的一块大石之上,石头面有些滑,使得沈伶安脚底不稳,迫不得已,只得反手握住了贺溪延的手腕,紧紧地握着。
贺溪延先是愣了一下,又一个条件反射将她推开,沈伶安一声尖叫,眼看就要摔下石头掉进水里,贺溪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去,将沈伶安拉回石头上。
沈伶安倚在他的怀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只觉得脸颊发烫,特别烫,比她之前喝下的任何一碗粥都要烫。
贺溪延揽着她的细腰,额前的刘海凌乱,挡住了他的表情,他没有再将沈伶安推开,一时愣了神。
最后还是一阵凉风吹过,哗啦的瀑布声让沈伶安清醒过来,她轻轻地从贺溪延的怀中退出,这一举动反而使得贺溪延有一瞬间地患得患失。
贺溪延猛地摇了摇头,又装作无事人一般,弯起嘴角:“此处无人,瀑布声响,你可以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不会有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末了,他又摸了摸鼻子,笑道:“除了我,但我不会笑话你。”
说完他便以身作则,冲着瀑布大喊了一声:“世间无人懂阿延!”
沈伶安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旁,不言不语,贺溪延好奇地偏过头去,看着她:“这桩婚事,你可满意?”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别无他选。”沈伶安淡淡答道。她刻意隐瞒了已然动心的事实,因为这个事实连她自己都不愿去面对。她心知为何会嫁入贺家,无非都是梦姬一手造成的,她给自己下了毒,就是要控制自己,为她办事。
沈伶安给自己划了一个底线,那便是不要动情,不动情便没有伤害。
可是她毫无经验,她并不知道啊,所谓情,难自控。
“果然是这样。”贺溪延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原以为她和自己有些相似,但其实也不过一俗人,生来便是为了妥协,“放心吧,嫁到贺家是不会委屈你的,况且说白了,你们沈家可是高攀了哦。”
“哎,我问你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将军府败落了,你才会同意远嫁江南?想用我们贺家来振兴沈府?”
沈伶安心一沉,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既如此看待,那便看好财物,藏好账本,别让我得逞。”
“嘶......”贺溪延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你还是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倒让我开了眼界。”
通过这次独处,沈伶安反而有些失望,或许这个贺公子,她未来的夫君并不是那么温柔的人,他竟然认为,自己是贪图贺家钱财所以才收下聘礼的。
可转念一想,梦姬不正是这个意思,同为沈府出来的人,又能和谁解释呢?
或许是那日锦院初见,他听到那句话后,便已经给自己打下烙印了吧。